三日后,穆非卿脸上的水泡全数结了疤,程大夫更是让人看着他,不许他出门。
“卿哥儿,你若不听话,日后脸上留了印子,可别怨我!”
程大夫沉着脸威胁:“便是你长得再好,一旦留了疤,啧啧,便全毁了,往后,想要科举都是不能的!”
“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穆非卿百无寂寥,在床上翻来滚去,后摆了懒洋洋的姿势,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青崖说话。
红鸾进来,急冲冲的来跟穆非卿告别。
“都快过年了,你要去哪里?”
穆非卿还想着等过两日,伙同红鸾好再寻机会去隔壁救穆非辰,一听她要走,赶紧坐了起来。
红鸾脸上的红疹子刚好,神情慌乱,坐立不安:
“非卿,之前因为师哥和弥生的事情,我就给师傅写了信,若他那时候起身,也早该到了。后来你得了天花,我又给他去了信,他一向看重你,你都要死了,他应该加快赶回来的呀,可直到现在,他都没回来。”
“我怕师傅是出了什么事儿。”
穆非卿打了个哈欠:“哎呀,红鸾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婆婆妈妈的了,老鬼头能出什么事儿嘛,依人家看呀,他不知又跑哪儿去逍遥快活了呢!”
红鸾瞪了穆非卿一眼:“白眼狼,我懒得和你说。”
“我走后,你可不许欺负弥生!”
穆非卿看红鸾急急奔出去,停了笑,低头思索起来。
进入腊月的第一日,行宫传来消息,大皇子拖了那么久,终于是没挨过去,没了。
一场丧事办完,连连遭受失子之创的冷子翀给打击的生了病,穆贵妃疯了,在大皇子没的那天,在行宫点了火,整个行宫燃起熊熊烈火,映红了半边天。
消息传来,侯夫人悲伤过度,也病倒了。
穆侯爷愣愣的坐在书房,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所有努力都付之流水,穆楚辉等几个穆家的爷陪坐在书房,纷纷面露沉痛,默声不语。
左相欣喜若狂,走路都带风,脸上却不得不做出悲伤来,暗中加紧去仙鹤楼与孟齐联系。
大皇子去世的消息传出去,半道上的漠北王爷们,把鞭子挥得啪啪响,抽在马屁股上,不要命的往盛京狂奔。
穆非卿听了消息,抓住青崖的手,反复询问,等到大皇子发丧,他才敢相信,大皇子表哥真的死了。
“我也染了天花,为何我都能挺过来,大皇子表哥却不能?”穆非卿喃喃的问沐雪。
沐雪见他面露悲伤,漆黑的眸子湿润润的,心疼的将他搂在怀中,轻声问:
“小宝,当时娘娘明知大皇子得了天花,还诏了你去,使得你也染上天花,心里会恨贵妃娘娘和大皇子吗?”
当初穆楚寒战死的消息传来,穆非卿还小,并不是很明白失去亲人的滋味,记忆中只有很多很多的眼泪,几乎要将人淹没的眼泪。
那些眼泪属于许多人,外祖母,祖母,哥哥们,府中的丫鬟婆子,小厮随从
看见他都叹一声,真是可怜呢!
唯独没有他娘亲的眼泪,他懵懵懂懂,只记得她娘亲抱着他,在他耳边说:
小宝,别怕,有娘亲在呢!
爹爹没有死,一直在我们心里,别怕。
如今,大皇子的死,才头一次让穆非卿清楚地明白面对亲人,在乎的人死亡是件多么悲痛又无能为力的事。
他靠在沐雪温暖的怀中,摇头:“娘亲,大皇子表哥不会害我的,娘娘也不会害我的。”
穆非卿低低的说:
“大皇子表哥他,他只是太寂寞太孤独了。”
知道自己要死了,大皇子表哥肯定特别害怕,但他却不能让娘娘担心。
“娘亲,以前我不明白,皇宫那么大,表哥又有弟弟妹妹,还有一大群宫女、内伺监侍候着,为何会常常露出孤寂的神情来,后来我懂了,才晓得表哥的不易。”
沐雪沐雪摸着他的小脑袋,叹了口气:
“众人都说我的小宝是混世魔王,把个皇宫搅得天翻地覆,以欺负皇子公主为乐,却不知我的小宝是个心地顶顶善良的好孩子。”
“小宝是心疼大皇子,故而常常与他在一处吗?”
穆非卿半垂着眼帘,闷闷的:
“娘亲,大皇子表哥好可怜的。”
“我觉得大皇子表哥并不想当皇帝,他总说羡慕我,他的一举一动都被框在规矩中,不得逾越半点,便是平日吃什么菜,穿什么衣,自己都做不得主。”
“只每每听到儿子在宫中胡闹,大皇子表哥不但不责怪,反而还开怀一些。他早厌烦了自恃清高的婧公主,看不惯人前慈爱,人后算计的娘娘们,便是那些宫娥、内伺监他都心生厌恶。”
沐雪头一次听穆非卿说起这些,低头看他额头还有淡淡的水泡印子,没有完全消散。
“这些都是后大皇子告诉你的吗?”
穆非卿摇头:“大皇子表哥才不会说呢,他对每个人都好,总是带着温和的笑,但我就是知道。”
“娘亲,若是当时我知道表哥患了天花,他若想见我,我也一定会去的。”
沐雪抱着穆非卿小小的身子,生了一场天花,倒是瘦了好些,看他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努力忍着泪水,心疼的说:
“小宝,别憋在心里,难过就哭出来。”
穆非卿一想到往日那般温柔待他,从未对他发火,去哪儿都亲自牵着他的手的大皇子,就难受的紧,眼睛湿润了,声音也哽了,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