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你若是嫌不够,可以去找门口那几个兄弟要,他们,他们也断不会为难你的……”
依然是浓得化不开的漆黑的死寂,她闭了闭眼,心里的希冀在一点一点地流失。她咬牙冷静下来,做了最后一次尝试:“我知道你不信我,那我把它扔下去,你捡了便放我走如何?如此我根本看不清你的样貌又无任何凭据,就算报官也无用……”说着她用力将钱袋向下掷了出去。
除却一声闷响,再无其他。她顿觉自己的全部希望也一并跌入深不见底的深渊,化为粉尘。
这里的空气潮湿且阴冷,宋梨画只觉得衣服贴上肌肤的触感都变得如铁刃般冰寒。她搓了搓冰冷的手指,鼓起勇气向下走了几步,刚走了不及十阶,面前的景象又一次震撼得连她的呼吸也要摄去——
毫不起眼的黯淡墙壁上,忽然悄无声息地开了一条两指宽的缝,伸出一面粗糙厚重的石板,以极快的速度狠狠撞击在另一面墙上,溅出细微的火星,随即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轰然巨响,再看时已牢牢嵌入其中。
如此便生生阻断了向下的道路,将她困死在这上不来下不去只够容纳七八级台阶的方寸之地中!
宋梨画大骇,惊恐四顾,铺天盖地的绝望与压迫感扑面而来,勉力维系了许久的镇定刹那间尽数崩溃,她以手掩面背靠着冰寒的石壁滑坐在地,指缝间有晶莹的泪水溢出滴落。
谁来……救救她……
风离捏着手里的碎银铜板一脸愉悦地直奔酒馆,挑了个靠窗的位子坐好,叫了一壶酒两盘肉,然后以一种三天没吃饭的姿态狼吞虎咽起来,看得两桌开外斜后方的灰布衣衫黝黑肤色的少年小左好生郁闷——他们船上的伙食有那么不堪忍受么……
小左,姓氏年龄均不详,两年前流落到江北为玉竹收留,遂成为其亲信,长于武艺,尤善跟踪。
此刻他正有一筷没一筷地夹着几根腌渍水芹往嘴里送,同时用余光扫着毫无被跟踪意识的风先生。
风离喝得那叫一个欢快,就差没捶桌长啸击节而歌。当然了,玉竹曾告诫过他此人的情绪得反着理解,因此小左丝毫没有放松警惕,依然坚持不懈地观察着。
待风离吃完拎着半壶酒扬长而去,小左一边冷眼注视着他远去的背影,一边脱去外衣,露出黄褐色的短褂,又静静候了片刻,起身夺门飞跃而出。
风离的路线笔直,就是沿着田垄一直向西,头也不回地迎着日落的方向走向农田的尽头。出了村子,麦苗芳草渐渐消殒在荒草砂砾间。风过处,一片尘烟飞扬。
他寻了块厚重的磐石坐下,眯着眼含着笑望着天,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坐了很久很久,好似睡着了又依稀没有,口中悠悠缓缓地念着些什么,宛如梦呓,温柔安详。
红轮坠去,残霞漫天。他就在彩云最艳丽最绚烂的那一刻以淡定又从容的姿态弯身拾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将最锐利的那个尖角对准自己的眉心狠狠砸了过去!
“大人,属下已带着十余人把大大小小的巷子都翻遍了,还是没见着宋姑娘的人影,还请,还请大人恕罪……”
祁云归看着面前跪了一地的侍卫,当场勃然作色,厉声道:“既然没找到你们回来做什么!街巷上没有就一家店铺一家店铺地找,店里没有就挨家挨户地找……这还要我教你们不成?本身就不大的一个村子,人还能不见了?!”
“是。属下定竭尽全力。”为首的侍卫点头,沉默了片刻又犹豫着说,“容属下多嘴一句,过了明日便要出发,若到时仍找不到……”
“你去找便是,勿再多言。”祁云归挥手示意他们出去,扫了眼稀薄的日影,忽然又扬声道,“等一等。”
侍卫愕然转身,但见他们眼角眉梢皆蓄满了焦灼的年轻长官迎门快步走出,道:“我同你们一起去。”
☆、宋家军
小左感觉很懊恼。
尤其是看见面前男人那幽寒深邃的目光和洋洋得意的笑容,又多了点羞愧和无地自容。
——看见风离那十分逼真的“寻死”举动,他当机立断地从从藏身之所跃出顺便十分精准地向他手腕上弹了粒石子,救人一命的自得感还来不及产生就被旋即袭上的悔恨淹没。
于是他后知后觉地完全暴露在风离的视线里,只得不情不愿地闭了眼接受后者毫不掩饰的嘲笑。
“你这小辈身手不错又机敏灵光地很,就是心眼太直,总的来说倒未必不是个可塑之才。”滔滔不绝地嘲讽完毕之后,风离有些意犹未尽地丢下一句勉强能够入耳的评价。
小左磨牙:“先生若无事我先走了。”
“回去?回去你怎么找你家小军师交代?”风离满意地看着小左瞬间僵住的脊背,仰面灌了一口酒继而笑叹,“他那么心重的人,断不会允许你把我放了啊……”
小左郁闷地问:“那可否请先生指教一二?”
然后他只见风离笑容淡去,面容和声音一并染上风霜与苍凉:“你是救不了我的。”
“人各有命,焉敢强求。我自知早有这么一天。”他忽然显得那么哀伤,眉眼间贮满了阅尽沧桑的悲苦和对某种不知名事物的难以割舍的眷恋,举目神游良久才重新意识到小左的存在,低声道,“回去告诉你家小军师,我绝不会于你们有任何威胁,这点你们大可放心。啊……还有,告诉他日后若窥得什么玄机,毋论其他,先谋自保,否则必有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