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觉地想起,上个七夕他们也是蹲在这儿放莲灯。她边低着头在灯上写字,边狐疑地问道:“是说,阿时,你上次许了什么愿?”
“我?”他腼腆一笑,“唔,忘了。阿嫣的愿望可有实现?”
“呃,应该是……有的。”
她希望他们之间、还有大卫都能够变得更好,现在看来,这心愿并非那么遥不可及。
只是那时许下的家人安康啊……
文容媛思及大舅、二舅及父亲,几不可闻地轻叹了声。
多经历了一世,她看淡了很多,彼时的痛彻心扉只余如今的淡淡惆怅,只还是惋惜自己对于他们的死亡无能为力。
“人皆有天命,莫要伤悲。”迟疑半晌,言时宽慰道,“都过去了。”
“是啊。”她感慨地应道。
望着文容媛尚有些郁郁的侧颜,他轻声反问道:“阿嫣还记得去岁大理寺那座关押死囚的监牢么?”
“嗯,怎么?”
对于那座迷宫似的监牢,她自是印象颇深。
“那座牢房是武皇帝命人所建,而它的名字,唤作人生。”伸手将文容媛写好的莲灯放到水中,言时定定地望着水波将那盏灯推送到远方,方低声将话接了下去,“人生一旦踏错,便无法再重来。相较之下,我们何其有幸能够重来一次。”
前生被下狱时,言时曾在那间牢房的墙上发现了武皇帝写的一幅匾额,即是关于这座监狱的来头。也难为那位戎马一生的开国皇帝有这般缱绻心思,居然有兴致在一间关押死囚的牢房内写自己的人生体悟。
人生一旦踏错,便无法重来。
因为这句话,言时在狱中想了很多。他下定决心与父亲站在一块对抗秦琮,相信父亲会带给大卫该有的安宁,却在最后才发现他错得离谱。
“我曾踏错了很多步,但这回不会了。”言时再度将那盏未曾写过字的莲灯放到水面上,坚定地许诺道。
文容媛讷讷地点了点头,她自是懂得这些道理的。
起身走到言时身后,她主动伸手圈住他的腰,下颌靠在那人的肩上。
凝眸望着渐渐漂远、与化为小光点的其他盏灯糅合在一块的莲灯,文容媛的心情已是愉快了许多。
“阿嫣?”
“没事,让我靠一会。”
他应道:“嗯。”
“所以,阿时,这回你许的愿是什么?”不知过了多久,她在他耳畔低声问,“总不会都没有心愿吧?”
“呃,我……”
他蓦地红了耳根:“以后,有机会再同你说。”
文容媛只觉一头雾水。
第55章其之五十五(二更)
宫中,金福殿。
丝毫没有受到喜庆的气氛感染,秦衷在年节的最后一夜选择待在金福殿中批奏折,还时不时暴躁地叩着桌面。
摊上这么个喜怒无常的主子,还恰逢他心情不佳的时候,今夜当值的小刘子也开心不起来,低垂着头、唯唯诺诺地守在殿外。
……要不是有人托付任务给他,还塞了不少银子,他才不想在这个时间当值,简直吃力不讨好。
大约一个时辰过去,陛下的公务才告了个段落。小刘子听到里边的人收拾着东西,连忙站直身子,假装自己正在认真地站岗。
秦衷走出殿外,望了天色一眼后便冷声朝他道:“去长春宫。”
“呃,陛下,这……”小刘子有些为难地垂下头,“皇后娘娘那儿方才来通传过了,今夜娘娘身子有恙,怕是有些不便。”
今日是十五,按往例,秦衷今夜本理应要留宿在皇后宫中。但姜羽正是前三月不稳当的时候,又时常害喜,就算不侍寝也实在不大适合伺候他。
“无妨,让她好生休息。”闻言,他淡淡地道,“那朕就歇在嘉福殿,你可以走了。”
秦衷说着便头也不回地要往寝殿去,小刘子连忙喊住他:“陛下——”
“还有事?”
他这回口气便有些不善了。
小刘子也不想跟自己的脑袋过不去,只是想着那日那美貌的姑娘展示在他眼前的东西,满满皆是白花花的银子,他就有些迷乱了。
他觉得,所谓富贵险中求,冒点险,应该也是没关系的。
只要他做到那姑娘的请托,那些银子进了口袋,下半辈子就不愁吃穿了,自然是要赌一把。
深吸了口气,小刘子缓缓开口:“陛下,芳华宫那里……”
秦衷立时露出了嫌恶的表情:“那位又怎么了?”
芳华宫是沈贵人的居处。若秦衷对姜羽可说是多年陪伴生出的一点感情,他对沈芊芊便是厌恶,压根不想跟那女人有瓜葛。
跟她本人无关,只因为沈芊芊的姓氏,因为她是太后族女。
“太后娘娘方才派人来提过一句,希望您多去芳华宫坐坐。其他宫也一样,身为天子理应雨露均沾……”
“……”
只这短短两句话,小刘子就感受到了空气凝结,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陛、陛下,您……”他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连忙慌乱地伏拜下身,“陛下息怒,奴婢该死……”
一片长久的沉默后,秦衷不怒反笑,只是那笑意让人心底发寒。
“你何错之有?走啊,摆驾,朕今夜就去芳华宫。”
咦?
……银子跟小命都保住了?万幸,万幸。
小刘子松了口气,满心都是劫后余生的喜悦及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彻头彻尾忽略了秦衷话中的冷意。
已是二更,芳华宫上上下下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