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一沉,走过裴岳身边,打开门,问:“怎么回事?”
“汪兰花说您不让她去景仁宫是看不得她好,还说您留了吴姗耘又不让她走,是缺人使唤,所以自己收拾了包袱偷偷去了。”
常碧蓉回头跟裴岳对视一眼。
君儿见他二人没反应,问:“那,那要去追吗?”
裴岳抖袍起身,与常碧蓉擦肩而过时说:“请你成全我,帮我,也是拉他们一把。”说完举伞闯入雨中。
常碧蓉望着他的背影,细密的雨帘好像最精致的屏风,若隐若现地只把一席绯袍透出来,伞下人的风姿面庞已模糊不清。
君儿还在慌张地问,被常碧蓉打断。
“不用再想她了,汪兰花已经不在了。”常碧蓉说。
君儿哑然。
果然,次日早,大雨初停。一个内侍来传话,让他们去认尸。
常碧蓉执拗地带上了吴珊云。
路上,常碧蓉问小内侍:“人怎么死的?”
“今儿一早从井里捞出来的,估摸是昨天夜里雨太大,没看清路,失足掉进井里,淹死了。”
吴珊云不自觉打了个寒噤。
“怎么找我们,不找景仁宫?景仁宫两日前就把汪兰花要过去了,尚宫局存案都改了,这姑娘也是去景仁宫的路上走的。你该去找他们。”常碧蓉说。
小内侍极为难,说:“常掌正,景仁宫说人还没到,还算不得他们的人。”
吴珊云忽然开口问道:“她家人呢?把人送回家去呀。”
小内侍有些诧异吴珊云问这个,理所当然地说:“宫人死了若要一个二个都送回家,那宫里其他事也别干了,光送棺去了。”
“那怎么办?”吴珊云继续问。
“烧啊!”小内侍转头又跟常碧蓉说好话。
吴珊云走在大太阳地里,觉得一股寒气从后背窜到全身。
即便是当初想到了死,也没有这样真切的感受,满目的灼热的红色宫墙,原来是为了掩盖吃人的冷酷。
她不禁想到,若是她没被裴岳找到,会不会也会从阴冷的井里被捞出来?
这太不好玩,太不美妙了。
吴珊云害怕了,后怕了,自己在没有认清这宫中的残酷的情况下,一头扎进来,那样张扬,还想着一步登天,全然没有察觉脚下是万丈深渊,有心人只用一点小动作,就能把她弄死,没有人会出手拉她一把。那么,她的小命就跟汪兰花一样脆弱。只因为她引起了皇帝注意,长得像淑妃,脱离了常碧蓉的庇护,她就是死路一条。
昨天夜里,她听到汪兰花离开,还曾暗暗心酸。
景仁宫,这个让她受尽委屈的地方,到底曾是鉴证过她胜利的地方,这个地方也抛弃了她,拿她换了另一个花容月貌的女子。
原来是淑妃的陷阱。
吴珊云顿时明白过来,淑妃肯这样轻易把自己放出景仁宫,那是认定她吴珊云已经构不成威胁,连做淑妃敌人的资格都没有了。
或许常碧蓉说的对:她已经没机会,没希望了。
吴珊云转头看向笑着的常碧蓉,总算认清,不要说翻身,就是要让自己在这皇宫里活下去,常碧蓉和裴岳是自己手中最要紧、也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认尸的过程很简单,象征性地揭开盖尸布,常碧蓉和吴珊云站着看了两眼。却给吴珊云留下了阴影,尤其是汪兰花露在外面的一条手臂,惨白的皮肤上满是鸡皮疙瘩,吓得吴珊云尖叫一声,藏到常碧蓉身后。
回来的路上,吴珊云仍在发抖。
进了房中再也没出来,君儿喊她吃晚饭时才发现吴珊云又病倒了。
这一病比前次更厉害,来势汹汹,眼看人不行了,裴岳硬是偷偷请了御医,几幅猛药下去,才把人救回来。
这一番整整耗费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一个月时间不长不短,却足够让宫中发生大变化。
在很平常的一日,裴岳捏着朱笔展开一封奏折,一看吃惊不小,这奏折竟是王永发的请辞折子,他再仔细一看,发现王公公请辞去西郊伺候太后,还推荐他做司礼监掌印太监。
裴岳翻出票拟,竟然是“准奏”二字。
不由得心一跳----这就是,成了?
裴岳激动地深吸两口气,却并未觉出多少获胜的喜悦,反而是犹疑。他推断,是吴珊云那一步暴露了自己的野心,也给了王永发灵感。而且这样大的事情,内阁定然是得到圣上的意思才出了这票拟,他竟然不知道!
王永发走前都给他挖了个坑,不知圣上以为自己与王永发有什么首尾,才求得王公公推荐。圣上虽准了,但不知心中可会存疑。
裴岳不禁骂道:“好个以退为进。”
太后是王永发的靠山,只要太后不死,他便不倒,再对付他反而比从前更难,倒是处于不败之地了。
裴岳放下奏折,静静思索,王永发不会这样简简单单就撒手,必有后招。
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