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到宿舍,拿起听筒:“喂?”
“千回!”
“张璟?怎么了?你在哪儿?声音怎么这么奇怪,我不太听得清楚。”
“千回,你先听我说,千万别害怕……”
贺千回觉得心陡然一沉——真的有什么事情要来了么?
“出什么事了?”
“千回,我现在在一辆悬在悬崖边的车里,我不知道这辈子还回不回得来……”
贺千回的腿登时就软了。
她咚的一声坐在了地上,撞得旁边的脸盆架咣咣当当:“你在瞎说什么呀,别乱开玩笑!”
姐妹们被她发出的声音惊动,全都从床上伸出脑袋来,诧异地看着她。
张璟接着说:“千回,我不是在开玩笑,这是真事,人命关天。”
说到这里,他反而笑了一声:“千回,如果今天真的是末日,我想对你说,能够认识你,我真的特别特别高兴,一会儿这车子掉下去的时候,我都会是笑着的!真的!”
贺千回哑着声音,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听他继续往下讲,那么残忍地带着笑意的声音:“可是,千回,有三个字,我今天如果不对你说出来,就会死不瞑目的!千回,你听着……”
背景里一片杂声,贺千回依稀分辨出是一群大男孩半带哭腔的喊声:“学姐,你就答应做我们张老师的女朋友吧!他是我们p大天文系这么多级里第一大帅哥,还有哪点配不上你?学姐,我们都不想死,张老师也不想……”
贺千回只觉得天旋地转,满脑袋里只剩下了一个意识:不能,绝不能让他说出那三个字!
没有缘由的,她就是觉得如果让他了无遗憾了,老天就真的轻易就能把他带走……
她对着听筒哀求地喊:“不,你别说,千万不要说,我不听,我不听!”
“千回,求求你,听我说!”
贺千回忽然下了一个决心:必须这样,只有这样,才能阻止他!
她拿定主意,毅然决然地大声说:“张璟,你别说,让我来说——我爱你!”
才说完这三个字,电话就断线了。
任凭贺千回再怎么努力,把电话按键砸得怦怦直响,都没有办法接通。
她呆若木鸡,愣在那里,脑子里面一片空白……
慢慢地抬起头来,贺千回看见姐妹们的三张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近在眼前:“千回,张璟?”
贺千回泪流满面,软弱而无助地摇着手说:“不是现在,不要现在……等明天,明天我再讲给你们听……”
她说完,奋力地撑着地面站起来。
伊露默然无语地扶着她去重新洗净了手,擦干了脸上的泪,再把她托到床上去。
电话被拉到了她床头,手机也摆在枕边,贺千回趴在枕头上,肩膀无声地抽动,泪水一层一层浸渍了下去。
这是贺千回有生以来最梦魇的一个晚上。
再也没有电话铃声或手机铃声响起来,无声的黑暗像一整个地狱压在她的胸口。
她一闭上眼睛就看见有人从悬崖上跌下深谷,血肉模糊。
到后来,死的方式越来越丰富多彩:被石磨碾死的,被砍头的,被腰斩的,被扔在海滩上活活晒干的……中国法制史里面讲过的古代刑罚一一浮现,而那是她整个大学里考得最差的一门课呀!
贺千回哭得几欲脱水,喉咙却已经锁死,根本灌不下一滴液体。
她在黑暗里祈求:不如让我死吧!让他活着,让他们都活着,谁活着都比我活着好!
转过念头来,她又想:如果他这次能活着回来,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跟方宇哥分手,和他在一起……
电话铃声再响起来的时候,枕边的闹钟指针指着6点钟。
贺千回跳起来,床架发出的吱呀声在清晨的浓黑里响得惊天动地,带得整个宿舍都跟着她跳起来。
她飞快地抓起听筒,声音变调得不像是从她自己的喉咙里发出来的:“张璟!”
那头,一个疲惫的声音回答了,带着精疲力尽的笑意:“是我。千回,我活着回来了,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贺千回心里猛的一松,然后就开始觉得全身的力气都在汩汩地向外流,如同决了堤的洪水,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挡得住。
随着力气一同向外流失的,还有她所有的勇气,以及先前那对自己许下的斩钉截铁的决心。
她就这么愣愣地捧着话筒,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死死捂住嘴巴,拼命挡住溃然决堤的嚎啕。
她忘了只要直接蒙住话筒就会简单很多,又或者她其实也是怕姐妹们听见自己的失态吧?
张璟柔声地问:“千回,千回,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贺千回用力地摇头又点头,还是出不了声。
张璟幽幽叹了口气:“千回,我就在你楼下,我想见你,求求你,让我见你!”
贺千回还是没有办法说话。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