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当年的阳谷之战中,赵辰央险些遇险丧命,是当时还是一介小将的韩平川拼死冲出一个缺口,扭转了战局,也救了赵辰央一命。韩平川一战成名,一跃而为赵辰央最器重之人。再联想二十五年后的今天,众人不免生出几许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唏嘘之感。
“你想说什么?”赵灵昭语调平静,握着酒樽的手上却青筋毕现。
韩芙一笑:“阳谷之战,当今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大家都能意会的事情,真要说出来,反而少了些余韵,陛下说是么?”
刚刚回到座位的宋相宜突然脸色一白,欲哭无泪,肠子都悔青了,心中暗叹怎能这般巧合?她送的那幅字出自海凤璋之手,海凤璋作为前朝东齐开国功臣,三百多年前被东齐高祖逼得远遁海外,成了瀛洲岛国的老祖宗。这两件礼物撞得太过微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与韩芙串通一气,将韩平川与海凤璋比肩,故意气赵灵昭。
宋相宜越想越怕,低着头止不住地发抖,赵灵昭朝她那扫了一眼,压根没放心上,他不相信宋相宜能有这个胆量。赵灵昭放下酒樽,缓步走到殿中韩芙近前,冷冷看着那幅刺绣图,半晌,才转向韩芙沉声道:“好一个巧手慧心的芙蓉坊主!”
韩芙跪在地上,盯着赵灵昭近在眼前的衣摆,心中沉甸甸地难受,渐渐笑不出来了。赵灵昭看似很有风度地扶她起来,但手上力度却大得惊人,显是强忍怒气。
韩芙手掌被他握住,不禁鼻子一酸,险些当众落下泪来,也分不清是手在痛还是心在痛,无奈深吸一口气,压下想哭的冲动,抬头直视赵灵昭,毫无退让之意。
赵灵昭怒极反笑:“朕竟不知贵妃娘娘还有一腔热血,知道缅怀先帝功业,不如搬去秋彤院那里清静清静,也方便你参悟这百代兴衰。”
宋相宜闻言大惊,也顾不上发抖了:“陛下,姐姐这阵子身子不大好,那秋彤院阴冷潮湿,这大冬天的不……”
“不想陪她的话,就把嘴闭上!”赵灵昭一脸怒相,打断道。
韩芙漠然回道:“谢皇上。”
当众给赵灵昭难堪,搅了赵灵昭的生辰宴之后,韩芙就和采薇连夜收拾东西,搬去了秋彤院。二人将这近似冷宫的一座废院收拾得勉强能住,天色已经透亮。
韩芙在这宫中本就地位尴尬,现又被赵灵昭一句话赶到了冷宫,更加没有宫人来巴结她,宋相宜虽然很担心她,但终究胆小,为了避嫌不敢探望,韩芙就和采薇在这简陋寒酸的破殿中过了十几日。让韩芙很是意外的是,第一个来看她的人竟是赵灵昭。
秋彤院凄清少人,门外没人把守,也无人通报。入夜后,赵灵昭孤身一人迈进殿门,第一眼看到的是韩芙悠然自得地跪坐在案前泡茶,衣饰朴素,眼中重又出现了当年芙蓉坊主的fēng_liú神采。
赵灵昭神态自然地跪坐在她对面,不待相邀,径自拿起韩芙刚斟满的一盏茶,品了一下,开口道:“看来你这几日心情不错,这次闹得这么大,应该可以解气一阵子了吧?”
韩芙手上的动作一滞,头也不抬,继续烧水,直把面前人当空气。
赵灵昭无奈,每次当他觉得二人关系有所缓和的时候,韩芙总会闹出些事来,不由低声道:“你打算这样置一辈子气么?”
“臣妾怎敢与皇上置气?若皇上不想看见我这张脸,您大可不见我。”
赵灵昭放下茶盏,起身踱到窗前,手揉着眉心,尽量让自己平心静气:“朕一而再再而三地迁就你……”
“你为何迁就我?”韩芙蓦地扔下手中茶匙打断他,茶汤溅到衣裙上也不知,快步走到赵灵昭身前,隐含怒气地道:“无非就是你那点见不得人的内疚罢了,我韩芙不稀罕!”
韩芙只要想端着,就很有一股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静,如今这般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气,赵灵昭却突然笑了:“内疚?你这样想?”赵灵昭伸手扳起她的脸颊,摩挲着那骨肉均匀下的线条,似是想好好欣赏一番她难得释放一次的怒气。
韩芙不由更气,抓上他的手腕:“你别碰我!”
赵灵昭原本摩挲着她脸颊的手陡然加力:“韩芙,你那点心思,我看得比你自己透彻,你若真能心如止水,就不会这么隔三差五地无理取闹一番,你越是这样,就越是说明你心里……”赵灵昭凑近她,轻轻一笑,“有我!”
“你胡说!”韩芙一愣,随即更是怒从中来,已然忘了眼前之人是位帝王了,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不要脸!”
“哼,”赵灵昭冷笑,“那就试试。”说着一把将韩芙打横抱起,大步朝内室走去。
“你放开我!”韩芙大叫。
“小姐!”在偏殿忙碌的采薇听到动静跑了过来,却止步于殿门外,一是不敢上前阻止,二是,她也希望韩芙的下半辈子能有另一种可能,犹豫半晌,终究没有上前,而是在外关上了殿门。
月色如洗,采薇叹着气守在院中,不知是否错觉,夜风夹杂着隐隐的呜咽气,绕过秋彤院,绕过这静穆的深宫,无形中锻造出重重枷锁,沉沉拷在人心间,如命运般不可挣脱。
采薇靠着大门不知打了多久的盹,才恍然间被惊醒,揉了揉眼睛,只来得及看见赵灵昭决然而去的背影。采薇抬了抬头,月亮还挂在中天,漫漫长夜似乎还剩大半。
采薇连忙跑进内殿,殿中还是一如既往的阴冷,被撕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