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不等落地, 楚留香情不自禁拍头,暗道自己真是的,居然忘记无争山庄那么大的排场。
“所以呢?”
旁边一道声音来的突然, 但是声音好听清灵,别有一番缥缈凄然, 惹得楚留香不由的别过视线,追逐起说话之人的倩影,而说话的人明眸含水,秋波平缓,虽是鬼身,却因失了活人的生气仿佛随时都可羽化登仙。
聂小倩受树j-i,ng姥姥桎梏多时,如今一朝解脱当即软倒,好半晌后方缓缓起身第一件事就是寻恩而来,不曾想,刚到就听见他们两人讨论起的话题,一时心有所感不由自主出声发问。
“作恶多端者,害人害己,如此还可得原谅吗?”
和楚留香不同,季闲珺在她说完下半句话后,目光才落到她身上,聂小倩本来还想说什么,但等这道轻盈写意的眼神和自己接触,她立马感受到强烈的压力,贝齿衔起下唇,有口难言!
在静默持续不短的一段时间后,季闲珺收回视线,不去看她身形不稳下意识扶住身旁大树的举动,淡淡道:“你有你的路,旁人有旁人的路,究善恶者不得解脱,究因果者不得和合,姑娘你打算解脱,那就不要过于执着善恶。须知,善者也为恶事,恶者绝非善故……”
说道这里,他难得顿上一顿,思索用词,“姑娘以死,生前琐事当如过往云烟,只有阎罗十殿有权批判,然而死后过失纵恶哪怕身不由己,因果自有计较,归根究底……自己的路,管旁人做什么?若你不愧本心,大劫来时,定是身如磐石,百浪不掀,若你心有所愧,到时应劫而去,不也是难得的解脱?”
对于死人,他保持宽容的品德,委婉的劝说她莫要太在意自己弄死不少人这件事。
毕竟纵使成鬼,但人性本私,她要是不杀那些人,聂小倩根本没法在树j-i,ng姥姥手里活那么久等到他救她们出来。
尤其是……“一时心有所感也好,还是感同身受也罢,你和原随云是两码子事。”
季闲珺坦然相告:“一审天,二判地,三自是本心。你已死,死后所作所为能管的就是以上三者,其余的……债主尘归尘,土归土,大多还可能早早轮回,所以我这样说,你自己心里也清楚是怎么回事。像是现在这种失去桎梏的状况,你何尝不是凭得自在?所以这时你是想念佛赎罪,还是为祸人间我都管不着,也没打算去管,但是原随云和你是两回事。”
“一句话,他还活着,而你已经死了。”
原随云为恶之后从善,之所以百般艰难,那是因为还有人念着他的恶,所以他想改过自新也必须要用行动说服他们。
和他一比,这些完全可以说“一死百了”的女鬼,行事确实比较便宜,但也是比较,就像是季闲珺说的,大劫到时,谁也跑不了。
听懂他的意思,聂小倩忍不住道:“大人,这般说岂非凉薄?”
季闲珺:“凉薄吗?”扪心自问……“我不觉得。”
他眼也不眨的说辞当即震到聂小倩,同样也震到楚留香。
楚留香忍不住上下打量风度翩翩的季闲珺,模样是好,但怜花惜玉似乎压根没在他身上扎根落地过。
季闲珺这等人当然不可能忽视一旁虎视眈眈的大活人,当场一个白眼丢过去。
“你有意见?”
楚留香立马摇头如鼓,“没有!”在发现季闲珺没有反应后他才小心翼翼道:“其实我看出这位姑娘的意思了。”
聂小倩会来,一部分确实出自感恩的心思,但是半途变卦也不奇怪。
这世道对女子严苛,对女鬼只会更残酷。兰若寺虽是树j-i,ng姥姥对她们的束缚,但她们又何尝不是受树j-i,ng姥姥庇护,不然一众女子出去兴风作浪难,但被哪个妖怪抓去吃了倒是现下最有可能的结果。
想到此等结果,楚留香良心难安,拇指轻轻合起舒展开的折扇,无形中透出一股沉稳。
“你会救原随云,会救她们吗?”
这话说的掷地有声,聂小倩油然而生浓浓羞愧。
本该是自己的事情却借别人的口说出来,这让她无地自容,可是想起那么多姐妹,她的心不由安定下来。
俯身一拜,女子眉眼坚定。
“还请仙师相助我等!”
若这位公子要怪,那就怪我吧!
看众位姐妹漂泊无依,她实在做不到。
“……”
季闲珺沉默下来,轻拂一下额间,再抬手,手指上黏了一样东西。
楚留香歪头一看,惊的攥紧扇身,割到指节。
“你这人……”
还是不是人啊!
由于他表情变化极大,以至于牵扯的嘴角一抽,整个人看起来无语和惊疑并存。
“公子,您这是……”聂小倩没来及去看季闲珺手里的东西,倒是楚留香的反应吓她一跳。
楚留香捂住脸,转过身,无力摆手,“没什么,没什么,我不过是被吓一跳。”
聂小倩一脸茫然,这到底谁吓谁一跳?
就在这时,季闲珺轻轻一笑,将“那东西”弹过去,风一吹,极为细小的一根落到赶忙伸手的聂小倩手里。
“供着吧。”
一句话落地,恍惚间好似有什么屏障破空开气,整间山林里的气场就是一变。
楚留香忍无可忍转过身来,一语道破天际。
“你给人家一根头发是作甚?”
其实他更想说作怪。
季闲珺板下脸,一张脸上仿佛被谁拨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