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启笑了笑,“这还差不多,我最烦的就是你老把我当外人看,叔叔阿姨都当我是自家人了。”
“谢谢你,云启,真心的,危难的时候才会见真情,希望我们能成为一辈子的知已。”夏佳宁伸出手,放在他的手背上,用力一握,云启立即反握住,亲和力十足的笑:“看看,刚说什么来着,又见外了不是,一家人还说什么谢。”
夏佳宁感动的吸吸鼻子,努力压下那抹哽咽,直到云启粗糙的拇指抹上她脸才意识到眼泪滑到腮旁,“又哭什么?天塌下来还有我帮你顶着,只是佳宁,我看不出那个人到底对你好不好,按理说你家发生那么大的事,他做为你男朋友是该要担当起来的,可他却像置身事外,那个人……你要看清了,别傻乎乎被人骗了,我知道我不该在这时候说这些,对不起。”
夏佳宁摇头,扯出一个很难看的笑,“这个我不怕,就算全世界都骗了我,他也不会。”
云启张大嘴想说什么,接着又合上,点头,最后才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说:“那我祝福你们早日修成正果。”
她一脸凄惨,“现在哪还会考虑感情的事,我唯一求的就是爸爸能够好起来,否则我不会这样低头的,如果是市长做出的这样决定,欺骗我们老百姓,将老百姓的死活玩弄在股掌之上,我拼着不要工作也会去讨个公道,我夏佳宁是没那么大度的。”
云启似乎震了一下,睁大着眼睛,望着她,如果你非要去,我会全力支持你,让我的家人给你提供退路。
她没看他,却点了一下头。
好在父亲终于挺过了危险期,但瘫焕的可能性很大,药费是免费的,听说是政府在帮付,但现在救人要紧,谁都没有精力去处理别的事,妈妈气急攻心,身体也出了问题,正住院查看,她后来给秦勉挂了个电话,告诉他这段时间没时间见面,秦勉说好,他也在北京和渝市两地飞,也根本没时间见她,夏佳宁知道江南巷的事情那么大,他是记者肯定也有大量工作要做。
幸好还有云启,否则她一个人要怎样扛?
夏超还在北京,没人告诉他,云启问要不要叫夏超回来,她摇头,“父母的情况还不算最坏的时候,他现在正面临考试,还是不要说了,等放假再说。
白天她请了假,全天候守在医院,晚上就只能换云启来守,就在半夜她刚回到租住在医院附近的一家宾馆时,云启给她打来电话,说父亲突然发起了高烧。
她飞快赶到医院,父亲一头银丝有些凌乱,布满皱纹的眼半张半合,他戴着呼吸器,嘴唇微张却开不了口。
夏佳宁趴在他的病抢救床前,压抑的哭声低低传来:“爸爸,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给江南巷的人传了假消息,我让你失望了。”
夏父深深地看了女儿一眼,却又把头转到另一边,手指吃力地朝门口挥了挥,已经闭上了眼睛,似乎是让她离开。
“我……”夏佳宁只好站在一边看着医生打吊针、吃药,爸爸的神志一时清醒一时不清醒,不清醒的时候昏睡,清醒的时候就睁着一双混浊的眼睛看着天花板,有时也看着床前的她,只是不说话。
其实他是想说话的,只是声音只压在喉底咕碌碌地响,住在心脑血管科的妈妈也过来了,哽咽着贴着老伴问:“你要说什么?你慢慢说,我听着。”
夏父的手颤微微地抬起,抖着指着夏佳宁,夏母说,“我晓得了,会照顾好女儿的,”谁料夏父摇头,叹了口气,又用眼睛逡巡寻找,夏佳宁听见妈妈问:“是找超超吗?他还在学校,我马上给他打电话。”
半晌,夏父失望地转过头。
当晚,她趴在爸爸病床前,可是睡不着,再累,她也睡不着,她问医生,“为什么过了危险期还会突然病危?”
医生说人的身体很复杂,这么重的伤随时都有可能恶化,但也不排除病人突然受到别的什么刺激导致气血上涌,一时血压剧烈上升导致各脏器急性衰竭。
就在医院当晚下达第三次病危通知的时候,凌晨,她听到爸爸的呼吸变得极重,便抓住他的手,大声叫:“爸,爸,超超正在路上,你别急!”
这个时候,妈和云启还有一些街坊从外面冲进来。
主治医生朝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就在她刚站起身的时候,心电图发出了刺耳的嘀嘀声,医务人员全都冲了过来,十分钟的抢救结束,主治医生转过身来说:“他已经离你们而去了。”
“不……爸爸……”
“老夏……”
“夏师傅……”
一瞬间,哭声四起,医生们没有急着收拾仪器,都默默退至一边,将最后的一面留给家属。
只是他们不知,秦勉也在抢救室外站了很久,那双漆黑的眼睛似乎在看他们,也似乎在透过他们看些什么,最后默然地转身离开,江南巷的街访都认识他了,这个时候他不方便出面,因为还有太多的善后工作要他操心。
终于,躺在病床上的父亲脸容平静,他再也不用为生活担心,再也不用为了江南巷心事重重。
她蜷着身子,不能呼吸,没有眼泪,心却真的痛,她不知道心痛起来是这样的,就象撕裂了一样,要不停地吸气,它才会缓一缓,才会跳一跳。
云启也在一旁深深吸气,只能喘着气,侧过头,眼睛看向走廊,半点也不敢看病床上已经离世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