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皇后忙完一天宫务,松缓松缓筋骨,正待侍从传膳,就看见永璂惨白着一张脸,神色纠结的走进来。进来也不开腔,更不行礼,直接扎进她的怀里不动了。
这反常的举止可吓了皇后一跳,暗忖他是不是闯了什么祸,或遭了别人欺负,连忙将他拉出自己怀抱,一迭儿声的追问。
待皇后问的口都干了,该安慰的话也见了底儿,永璂这才眼眶蓄了两泡眼泪,哀哀凄凄的开口:“皇额娘,您说,我是不是该换一个伴读?”
“怎么无端端说这种话?克善欺负你了?”皇后一听他的话,心火立刻升腾起来,表情严厉的追问。
永璂泪珠儿打一个转,摇摇头,“不是的。今天……”
他将今天马场的事前前后后,原原本本向皇后详细说了一遍,说完,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她,只等她来开导自己,告诉自己该怎么做。他原本以为克善是善良的,是单纯的,与他最是投缘相像,却原来这都是他一厢情愿的臆想。克善坦诚内心的那一刻,他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糊了,思考不能,找不到方向的恐慌感源源不断袭来。
皇后沉着脸听完永璂的叙述,高悬的心放了下来,转眼看见他纠结狼狈的样儿,一口气堵在喉头,要吐,吐不出,要咽,咽不下,脸立时青了,好半响说不出话来,这才发现自己对永璂的教育有多失败,竟连一个半大的孩子也不如。
“孽子!你给本宫跪下!”缓过气的皇后将椅子扶手一拍,严厉的呵斥一声。
永璂乖乖在她面前跪了,只眼里透着委屈和疑惑。
皇后看见他眼里的委屈和疑惑,闭了闭眼,强自让自己狠下心来,打定主意与克善里外夹击,狠狠刺激他一下。想罢,再睁开眼的皇后俯□,搂住他的小脑袋,低低述说起来,将自己这么些年在后宫的艰辛一一道来。
述说告一段落,她摸摸明显受了二度打击,正在皲裂中的永璂的头,哀声道:“皇额娘错了,皇额娘不该将你保护的这么好,早让你知道这些,你也不会糊涂成这样,整天浑浑噩噩的。你只当本宫是皇后,是一宫之主,可以护着你,你皇阿玛是帝王,可以保着你。其实不然,你皇阿玛对咱们不喜,本宫这个皇后做的战战兢兢,连一个包衣出身的小小妃子也能压我一头。你是中宫嫡子,却并无嫡子之实,你那些兄弟对你半点尊敬也无。你我二人稍不小心着了道,那就是万劫不复,必会被人取而代之!以你的出身,你那些兄弟,母妃们,哪个能容你?你被额娘护着,只觉得万事顺意,有不顺意的,退一步,忍让了就成,但一步步这么退下去,忍下去,早晚等着咱娘俩儿的就是一条退无可退的绝路!永璂,你该长大了!”
说到心酸处,皇后搂着一言不发的永璂嘤嘤哭泣。
“皇额娘,我从来没深想过,原来咱们在这个宫里过的这么艰难。”永璂反搂住皇后,声音似有若无的从她怀里传来,带着一点儿了悟,一点儿沧桑。
“所以,你以后不能不想!克善是个好的,他有能力,对你也尽心,所思所想,所说所做,处处是为你好,你不要因此和他生了间隙。”生怕儿子转不过弯,和克善生分了,皇后忍不住又劝告一句。
永璂在皇后怀里点点头,闷闷的说道:“儿子知道了。皇额娘容儿子回去再好好想想。”
知道这孩子今天受的刺激太大,皇后也不强留,遣两个精干的嬷嬷将神思不属的十二送了回去。
待他一离开,皇后颓唐的靠倒在椅背上,长长出了口气:“嬷嬷,十二终于要长大了啊!本宫原就知道克善是个好的,却没想到他为人行事竟是这般大气!见识深远,手段狠辣,说话亦针针见血,恁是犀利!难为他还如此坦诚,这般为十二考虑。说句灭自己威风的话,十二能得他诚心相待,真真是造化!大造化啊!”
容嬷嬷心有戚戚焉的点头,连连回答“可不是嘛!”
“呵呵~今日永琪算是废了,本宫预感,咱们的好日子快来了。”想到十二说的,永琪被乾隆狠抽一巴掌的事,皇后阴郁的心情转好,身子也坐直起来,脸上慢慢有了光彩,“嬷嬷记仔细了,日后克善的吃食用度要更精细些,凡十二有的,都不能忘了克善。”
容嬷嬷肃着一张脸点头:“娘娘您放心,必不会亏了世子一星半点儿!”
☆、黑了
次日,世子起身后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等永璂来叫自己,而是先行一个人去了上书房。他料想那孩子反射弧有点长,若要想通,总得要个三五日才行。
卯时也就是临晨五点,天微微才露一线白光,启明星半遮半掩在云层之中穿行,雾霭徐徐散去,露出殿宇和草木上附着的一层细小水珠,未经污染的微凉空气吸入鼻孔时,极为提神醒脑。
这是一个同往日完全一样的清晨,世子站獾男【渡希遥看房里橘黄色的烛光,却又觉得这个清晨特别的不一样。仿佛静静矗立的此刻,他才真切的有一种立身此世的感觉,有一种微妙的安心和归属感悄然浮上心头。
但伤春悲秋,感怀身世向来不是世子的强项,只一瞬,他便清醒过来,一步一步,优雅的向书房行去。
书房里已经聚了不少人,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低声讨论着什么,听见有人进门的响动,纷纷抬头看去,见是世子,众人的眼睛蹭的亮了一下。
世子被众人聚光灯一般炙热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