泣音化作这个夜晚悲怆歌谣。俞眉远恍惚走了两步路,猛地停住脚步。
身后的霍铮已褪下外衣裹到随手捡起的木棍上,做了简易火把燃起。
“阿远,你和大公子、青娆去东市。”情急之下,霍铮直接叫了她的名。
俞眉远也没注意,转身问:“你呢?”
“我去把人集中到安全地方。”霍铮将火把塞到俞眉远手里。
东市、玄清观、三营里、大归寺,这四个地方是俞眉远这两天和疯道人商议后得出的避难点,都是空旷的场地,四周没有高物,其中东市离他们所在的地方最近。
地动不可能只有一次,大动过后必然会有余震,这些余震足以将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屋舍彻底摧毁,若此时还呆在屋舍墙边,便十分危险,他必须将民众集中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
俞眉远拉住他:“会骑马吗?”
霍铮这时已经顾不上掩饰自己的身份,当即点头。
“大哥,你……”
“我没事。不用管我!”俞章敏捂着胸站在二人旁边,才说了一句话,便疾咳而起,唇角沁出血来。刚才的打斗里,他被杀手震伤,此时五脏俱疼,不过强撑着站在这里。
“青娆,你先扶我大哥去东市。路我之前已带你走过几遍,你应该记得。”俞眉远朝青娆开口。
青娆被吓得脑中一片混沌。
“青娆!照顾好我大哥!”俞眉远便厉喝一声。
青娆这才振作醒来,咬唇咽下惧意,道了声:“好。”
“你和我来。”俞眉远把火把又交给青娆,带着霍铮去了宅后的马厩。
所幸马厩只是矮棚,没什么大问题,只是马儿被惊到,正焦躁难安。
霍铮知她何意,便从马厩里牵了两匹马出来,安抚两下,将其中一根缰强交到她手里,口中却道:
“你去东市吧,这些事交给我就可以。”
“大灾乱象,多少性命垂危,你我虽为女子,却也不能偷安。”俞眉远摇头。她心里有很深的愧疚,这场灾劫她早已知道却始终无力化解,只能眼睁睁见城市崩塌,无数性命被掩埋,这种滋味,如万蚁蚀心。
天灾之前,人命便如蝼蚁。
“昙欢,倒是你,你刚刚为救我受了伤,可不要硬撑!”
“我没事。”霍铮仍是这一句回答。
他知道自己劝不动她,也不打算劝。眼下情形,多一个助力便能救更多人,虽然他担心她,但他更相信她有那个能力自救与救人。
毕竟,她是俞眉远。
“你把人引去玄清观,我则引大归寺那一方向,最后你我在三营里会和!”俞眉远翻身上马。
这个路线,恰是绕了安平府一圈。他们要分头把幸存的民众都引到安全地带,再集中搜救,也便于官府安置灾民,救治伤者。
“好,你保重。”霍铮不再多言,也翻身上马。
“叱——”两人各自御马,朝着相反的方向,背道而驰。
虽未同行,却也并肩携手。
……
漫长慌乱的一夜渐渐过去,天空泛白。
东市、玄清观、大归寺与三营里的空地上,已聚满了失措悲恸的人。光线亮起,众人才看清周围的一切。
天灾,已把城市拆解得支离破碎。无数人于这一晚再也无家可归,残垣断埂之下,更是埋了不知多少昨日还鲜活无比的生命。
俞眉远一路领着人到了大归寺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去了三营里,霍铮早已到达,此刻正与已赶进城的于平交谈,一见到她两人就都跑了过来。
“四姑娘。”于平一见她就行了礼,目光再也没了从前的轻视倨傲。
俞眉远却只是“嘘”了一声,动作很轻地从马上翻下。
霍铮便见到她脸上蒙着一层灰尘,衣上还染着他的血,裙裾已开裂,满身的泥土,狼狈而坚定,可眉间神色却比往日还要温柔,目光像要滴下水来。
“这是?”他问她。她的温柔给了怀里抱的小女孩,那孩子不过五岁,正满脸倦意地蜷在她怀里睡着。
“路上救的。她母亲……被压在石块下面,已经气绝,临死之前将她推开。我看到的时候,她正蹲在母亲旁边……”俞眉远说了两句,没办法再往下说,只垂垂头,再抬眼时,眼神又已坚定。
霍铮的心却震了震。
“交给我们吧。”于平叫来了下属,将小女孩从她怀里抱走。
“多谢。”俞眉远冲他抱拳,行的不是闺阁之礼。
按之前商议的结果,若是出事,东平府这四个地方,东市与玄清观由知府与俞章敏一起负责,而三营里和大归寺则由于平负责。
于平是军人,带来的人训练有素,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加入了救灾中去。
“四姑娘,此地危险,我找人送姑娘回京吧。”于平叹口气,以商量的口吻问她,不再是先前强硬的态度。
“那你呢?于副将。”
“就像姑娘说的,我不能走。身为军人我若在此时离开,便愧对魏家军赤胆忠魂之名。但姑娘不一样……”
“将军,这种情形,但凡有点良知的人,都不会偷安,何况如今我父兄还在此处。”俞眉远断然拒绝。
于平心里早已有了答案。其实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过跟他回京。
“既如此,在下便不劝了。姑娘深明大义,于某佩服。”于平朝她点头。
俞眉远脸色平表,没多说什么,只道:“南面的大部分我都已带到大归寺,并也和他们交代了路线。将军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