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敏见他有时坐在书案前看着那个双福荷包就发起呆来,那是韩修仪给他做的。
他心里也明白,大家一直在等韩修仪来,哪怕还是像以前一样吃醋使些小性子都行,大家喜欢了她十几年,哪是一朝一夕就能放下的。
如今她倒是先服软了,却说了这样的话,教人如何不难过……
眼瞧着李晖又在出神,吴敏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便劝道:“大家虽然生二大王的气,可究竟不该怪韩修仪太过溺爱了,二大王是她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的,自然为他忧心……”
“大家如今恼她不体谅你,其实她夹在中间更难受,要奴说,你就跟她和好吧!”
李晖听得心烦意乱,把玉蝉扔在几案上,不悦的喝道:“你话怎么这么多,她难不难受你怎么知道!”
“她要不是诚心诚意的,那就一辈子别来找我!”
说罢不等吴敏反应,他就起身气冲冲的进了书房,还道:“把汤端回去还给她,我不稀罕!”
蓁娘坐在书房内整整一夜,书案上的一对寿山石如意形镇纸,是李晖命人给她雕刻的,笔山上那支紫毫,是李晖使用过再送给她的。
琉璃瓮笔洗是为了警告萧氏送来的,半掩着的《山海经》是京城中被誉为‘奇才’的祝同生描绘的,李晖时常跟她一起翻阅,然后争论那些异兽是否真的存在……
还不止这些,许许多多的东西都证明,李晖是真的很喜欢她,他给了她作为一个女人最体面的生活、给了她尊荣、还给了她对于爱情的回应。
但最后,他只留给她这些死物,带着那些虚无缥缈的感情转身离开了。
她看着那碗因为时间太长而凝结成一团的荷叶汤,半天回不过神。
脸色苍白紧紧咬着下唇,她觉得那只瓜形汤盅仿佛是一张大嘴,在狠狠的嘲笑自己。
他如何狠心到这一步,竟这样打她的脸……
“拿下去倒了!”蓁娘尖声嚷道,好似受了惊吓一般。
容娘急忙冲捧着小漆盘的宫人使眼色,那宫人从未见过蓁娘如此这般模样,惊慌失措的退了出去。
很快,屋里就传来蓁娘压抑的哭声,还有容娘的安慰。
只过了一晚,蓁娘给李晖送汤去,结果被原封不动的返回去这件事,就传遍了后廷上下。
齐氏惠氏淳于氏纷纷吓了一跳,都赶紧上门安慰蓁娘,而蒹葭院的秦氏,听宫人说起时,正叫了宫人打开库房,寻了几匹绸缎出来。
她叹了口气,对段嬷嬷道:“阿韩其实是个聪明人,不然阿郎也不会喜欢了她这些年,只是偏偏二郎遇着这么一遭磕绊,她就失了分寸……”
“陛下宠了她这些年,估计这一次很快就会原谅她的!”段嬷嬷分析道。
秦氏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漫不经心的比划着手里的牙白色折枝花锦缎,道:“可能吧……”
段嬷嬷觉得她这话说的很是奇怪,正欲询问,就听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奶母宫人拥簇着五娘进来,她屈膝行了个礼,嘴里道万福。
秦氏看着女儿举止优雅,周身散发着沉稳、内敛的气质,她笑眯眯的直点头,“不枉我拘着你不许出门,如今更像是一个公主了!”
五娘并没有觉得多高兴,走过来坐在生母旁边,满不在乎道:“二姐天天遛马蹴鞠,也没人说她不像个公主啊!”
“你懂什么!”
秦氏瞪了她一眼,“你嫡母出身世家,最是讲究一个礼,行走坐卧都要有规矩,你二姐无拘无束是轻松,可你嫡母见那些贵夫人,就专门把你带在身边,这是对你的重视,你二姐可没这个待遇……”
陪在嫡母身边有什么好,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时刻注意着嫡母的脸色,简直是遭罪好不好!
五娘嘀咕着,被秦氏听了一耳朵,她虎着脸喝道:“你别不知好歹,让你跟在皇后身边是抬举你,如今你阿兄都十七岁了,要准备选妃事宜,你是想要个出身高贵的嫂子,还是要个畏畏缩缩的嫂子?”
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阿兄的前程,五娘心里有些不舒服,觉得生母拿自己做筏子,去讨好嫡母。
她便硬着脖子顶起嘴来:
“二嫂出身官宦,族谱只记了五代,娘家人至今吃饭都是两顿,我也没见她畏畏缩缩的,而且母亲那么不喜欢韩庶母,却独独对二嫂不甩脸色,这你怎么说?”
秦氏拉长着脸冷声道:“那是人家的本事,你是女孩子,将来要嫁人的,若是你有个好嫂子,将来不就多了个人疼你么!”
说着她狠狠点了下女儿的额头,“你这胳膊肘往外拐的傻子,人家好不好与你何干,管好你自己吧!”
“你父亲素来就喜欢你二姐,她就是草包一个也能嫁个好郎君,你拿什么跟人家比,你阿兄争口气,你不也跟着沾光吗!”
五娘被骂的没了脾气,淹头搭脑的坐在那里,秦氏也顾不得纠正她的姿态,唤了人来给她量尺寸,“下个月就是你大兄的忌日,咱们要去奉恩寺祈福,给你做两身素服到时候穿。”
她对绣娘交代着细节,五娘张开双臂任由宫人摆布,悄悄的撇嘴。
人家不知道罢了,她可是清清楚楚。
人人都说阿耶会从二兄和阿兄之间选一个做太子,如今二兄落在下风,阿兄颇受阿耶的看重,阿姨这些日子天天往嫡母跟前凑,就是想着着给他寻门妻族得力的好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