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柔沉吟道:“应该是他。”说着一顿,看向甄姚,当初为了不让甄姚心有负担,虽如实相告罗神医并不好请,却也说了靠自己救四公子曹昕之功,应能求得罗神医施针,如今看来得再把另一层实情说了。
稍作思量一番,甄柔简单交代道:“在启程来信都之前,夫君答应我,定会向大人请到罗神医为阿姐医治。只是没想到……”
话没说完,甄柔忽而凝眉不语。
甄姚却已知道甄柔后面的话了。
不过是没想到才抵达当天,曹劲就已经将事情办好,还办得如此有脸面,处处为甄柔这个妻子着想。
这不?
仅是因为看重甄柔这位妻子,便连她这个被夫家抛弃的堂姨姐,也能有如此大的脸面。
当真是同人不同命。
同是甄家女,同是远嫁女,命运却天差地别。
想起自己嫁人后的坎坷遭遇,方才的惊喜不觉淡去。
蓦然间,长姐甄姜临终之言,在心底掠过。
如果……如果甄柔给薛钦做妾……
念头甫一闪过,甄姚十指深扣入手心,疼痛顿时传来,亦让她从长姐甄姜的话中醒来。
“只是没想到三公子这样将你的话放在心上,回来当天就把应你的事给办妥当了。”将甄柔未说完的话,打趣般的说了出来,甄姚又为甄柔高兴道:“阿柔,我真的很高兴,不是为了能请到罗神医,而是很高兴三公子如此看重你。不管如何,我们姐妹,总归有一个是好的……有一个能得到全心全意自己的如意郎君……”
说到最后,甄姚声音不觉低了下去,目中也流露出几许落寞之色。
甄柔察觉甄姚情绪变化,想起甄姚带字闺中时的女儿情思,最是羡慕她母亲曲阳翁主和父亲的感情,期许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然而造化太过弄人,如今又见曹劲与她似乎相敬如宾,想来总会有些触景伤情。
念及此,甄柔忍不住就想将她和曹劲的真实情况相告,但又觉不妥,不由咬唇而思,忽得记起一事,忙开口转移甄姚注意力道:“对了,还有一件要事忘了和阿姐说!”说时,作懊恼之色。
见甄柔露出着急之色,甄姚果然转了心绪,问道:“还有何事?”
甄柔舒了口气,道:“夫君旗开得胜,大人备了晚宴,一来为了庆功,二来也是为了接风洗尘。”
甄姚聪慧,一听前言,就知甄柔后面的话,如果不是要邀自己出席,又何必特意将此事告诉她?
只是自受陶军欺辱后,她已经有多久没参加过宴会了?
甄姚一怔,继而恍惚。
甄柔这就看见甄姚露出不安之色,心思一转,当下就下了定论道:“安内侍说,大人亲口邀了你一同出席今天的晚宴。”说完还是怜惜甄姚,只好又缓和了语气,补充道:“阿姐,今晚出席的不是曹府的内眷,就是连亲带故的一些官员及家属。如今已落实罗神医施诊一事,你在信都至少都要待上一年半载,总会与这些人打照面,不如就趁今夜熟悉一下。”
恳切的劝言之下,是默默的关心和鼓励。
甄姚心性纤敏,如何感受不到甄柔这一番话的背后,是希望她走出过去。
然,曹郑都已当着众人的面,让亲信邀她出席晚宴,她还能不去么?
甄姚纤密的眼睫覆下,避开了甄柔殷殷关切的目光,低垂眉眼,轻声应道:“好,我准备一下。”尾音轻颤,透着不安。
甄柔心下一叹,覆上甄姚搭在膝上的手,道:“阿姐,一切有我在。”
甄柔这一句有她在,似乎给予了甄姚莫大勇气,待甄姚抬起头时,眸中已不见惶然,反直接迎上甄柔的视线,郑重点头,“恩。”
农历十月底,已经是初冬的天气了,白天越发短了。正午还是阳光和煦,天光明亮,这会儿天已有擦黑的迹象了。甄柔看了一下堂外的天色,又见和甄姚说好了,便道:“那阿姐,趁着晚宴前你休息会,我就先过去了,说不定夫君这会儿也要回来了,我总得看一下。”
甄柔身为二房的当家主母,又大半年不在府中,这会儿自然事务繁多,能先空出时间来找她,已是很不容易,甄姚到底是后宅长大的,明白个中缘由,忙不迭从坐榻上起来,道:“阿柔,快别管我了,你去忙你的,若三公子……”
话未说完,早退下的阿玉,这时走了进来,至堂下欠身一礼,禀告道:“少夫人,张伯差婢来请您过去,说是公子回来了。”说着眉眼忽然都带起了笑,声音更是透着股欢喜劲儿,“张伯还说,公子念着您一回府就去了卞夫人院子,该是没好用午饭,就让厨房备了些吃食,正等您一起用呢!”
说罢,想到去年这个时候,两人简直形同陌路,阿玉到底又忍不住僭越了一句道:“少夫人,公子真是体贴您!”
第一百七十二章 搬回
阿玉性格沉稳,最是规矩不过,谁都没想到阿玉会突然僭越这样一句话。
话是脱口而出,不及收口,阿玉也是一说完就意识到不妥,当下就地匍匐下去,请罪道:“婢失言,请少夫人责罚。”
阿玉自幼服侍甄柔,十多年的主仆之情,可谓非同一般,阿玉私下必然也有过其他僭越之举。此时不妥之处,不过是因她在场,两个主子交谈,没有婢子插嘴的余地罢了。再则,她与阿玉也是相熟,就阿玉这点冒然插言小事,还是全心为甄柔之喜而喜,她哪能置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