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年还能看出小时候的聪明劲儿,这两年被吹捧得过了头,连自己姓谁名谁只怕都忘了个干净,”这最后一句,显然不是对谢笙说的,而是说云哲了。
谢笙在听了严世孙的话后,猛然意识到,他因为知道的事情多些,所以陷入了一个误区。
他是知道春狩上必定会发生大事的,出于对朱皇后的无条件信任,谢笙心里早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预感,对于云哲,自然也就不太上心。
可对于不知道这事的人来说,严世孙的做法,其实是比较正确的,将云哲给稳住了,面上交恶,其实私底下态度暧昧,若是想缓和关系,随时都能做到,进可攻退可守。
今日那些话,其实严世孙是不必说的,因为那是该谢笙自己稍稍透露一些给云哲知道,只是严世孙瞧着,谢笙和云哲两个凑到一块儿,年龄直接锐减十岁,分明就是两个吵着架,你挖苦我一句,我挖苦你一句的小孩,才忍不住插了手。
“多谢,”不管谢笙知道未来可能会向什么样的方向发展,都不能掩盖此刻他对于严世孙的感激。
或许在严世孙看来,他这是对于幼年情谊还抱有小小的期待。可谢笙知道,不是。
他只是感激严世孙的话,让他意识到了一个错误。有时候知道的事情多了,或许能占得先机,可路却要一步一步走。一口气吃不成个胖子,跨度太大,未必会再达成事情原本的结果,蝴蝶效应,不就是从小处堆积而来?
谢笙近来在云哲的事情上,因为心态不稳,处理得实在粗糙了些。
见严世孙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谢笙才开始说起严世孙先前的话。
“他这两年顺风顺水惯了,云尚书虽然几次想要入阁不成,可皇上几次予他加职,如今手上实权,只怕还胜过不少阁老。作为云尚书的嫡子,还能有几人给他脸色看?“
“可从前……”严世孙说了半句,又自己回答道,“从前他在宫里做伴读,咱们几个家世相仿,谁也没比谁好谁差,俱都是一样的,反倒没惯着他那些毛病。”
“我瞧着,却是老侯爷的功劳,”谢笙忍不住说了一句,“老襄北侯爷还在时,不管是交兵权,还是暗中帮着皇上,每一桩事情都做得清醒漂亮,云尚书和云哲这头,他更是花了十二分的心思。你仔细想想,云哲如今,和当初老襄北侯还在时,变化有多大?”
“可当初你和云哲断交,不就是老侯爷有心为云哲求娶温小姐惹出来的?”严世孙显然因为那时还在京中,听了不少内幕。
“那也是老侯爷一番慈心,只是他没想到我家与温家已经定了婚约,”这内里的好处,谢笙自个儿得了也就罢了,哪里还会去剖析给旁人知道。
他便只道,“世上之事,也就这么一两件不巧,云家不念着老襄北侯的慈心,只觉得是他老糊涂了,便将他排除在云家核心之外。当初老侯爷可是反对云妃进宫的,如今云妃在宫中荣宠不衰,岂不又是老襄北侯糊涂的明证?”
“人心不足,”严世孙道。
谢笙笑了笑,没再说话,他难道在这时候说他能预感到,以后云妃连带着云家都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朱皇后可不是柔柔弱弱的菟丝花。
何况便真是菟丝花,也是能凭借着寄生,杀死比自己强大数倍的草木的。
“子和,”严世孙突然喊了谢笙一声,“你觉得如今的云家如何?”
谢笙看了严世孙一眼,才道:“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不外如是。”
第226章
隔日谢笙进宫当值, 只见来往宫人面上俱是一片喜气洋洋, 心中奇怪,便在遇到钱总管的时候问了那么一句。
钱总管道:“昨儿得了件天大的喜事, 云贵妃娘娘在用晚膳时闻见腥味有些不爽利, 请了太医来看,却原来是有了身孕,皇上龙心大悦,狠狠赏了不少人呢。”
谢笙看面前钱总管说这话时, 不管是脸上还是眼睛里,都透着浓浓的喜气,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在真心为着云贵妃高兴。
皇帝如今, 多大年纪了?
谢笙这想法在脑子里过了一瞬, 又很快笑了起来:“如此,倒真是要好好恭喜皇上了, 即将喜得八皇子!”
“是子和来了?”
谢笙话音才落, 就听见屋里传来皇帝的声音,谢笙赶忙跟着钱总管往里头去。
谢笙一进了门,便果真恭喜皇帝道:“恭喜皇上, 贺喜皇上,贵妃娘娘真是个有大福气的人。”
皇帝被谢笙这一句话说得龙心大悦,挥手叫了谢笙起身说话。
谢笙抬起头来便问皇帝:“姑父, 方才听说您赏了不少人,您瞧我今儿头天当值,便遇上这么一桩大喜事, 您看,是不是也叫我沾沾喜气?”
皇帝一怔,当即笑着骂了谢笙一句,却也叫钱总管去自己的私库里取了一套上好的颜料来给谢笙,这可是难得的好东西,谢笙自是要赶紧谢恩。
“得了得了,”皇帝道,“也就听了你一句吉祥话,就从我这儿要了一套好东西走,快瞧瞧,这买卖,可亏大发了!”
“这样的买卖,便是多来几桩,臣妾也是愿意听的,”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婉转妩媚的声音,正是云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