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道恭喜，心中也对如修夫妇生出几分羡慕来。能够与心上人过着天下最平凡的日子，是我今生都无缘拥有的福气。

临别之际，如修盯着我，似乎有满腹的心事。

我明白他心中所想，于是对他说：“放心，我会跟你姐姐说，你在云南过得很好，还娶了一个美貌贤惠的妻子，二人夫妻情深，马上就要有孩子了。其他的事，我都不会告诉她的。”

如修欣慰地笑，然后感慨起来：“我这一辈子，都没机会再见我姐一面了，请你帮我照看她。”

我笑着对他说：“你放心，你姐姐心性过人，在宫中过得很好。虽然你们骨肉不能相见，但彼此都安稳太平，也能稍解悲伤之情了。”

告别如修之后，我与屠剑西，还有刀应仇的几百名手下，日夜兼程赶赴湘西。

到达湘西之后，我们迅速和郑平汇合。

那是我第一次见识到，十万大军究竟是什么样的概念。

我这辈子，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在同一时刻见到十万人。

眼前黑压压一片，根本看不到尽头。

我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势不可挡，什么叫万马奔腾。

在这样的万马千军之中，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不禁也跟着心潮澎湃起来。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郑平怕韩将军记恨我害了韩昭仪，不允许我去见韩将军，甚至不允许任何人泄露我在军中这个秘密。

我被郑平下令打扮成一个普通士兵的样子，寸步不离地跟在屠剑西身边。

我从未见过屠剑西如此飞扬张狂，仿佛全天下的光彩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战场上的他才是真正的他，铁骨铮铮、气吞山河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我自然是不被允许上战场的，只好每日待在营帐里等屠剑西回来。

不过即使他回来，也没空理我就是了，他有数不清的兵策伐谋等待他去决断，我也始终很懂事地乖乖在军帐的角落里把自己当成一个哑巴。

在与郑平汇合之后，我也很快就带着刀应仇的人去找香留。凭着香留给我的手镯，我轻而易举就见到了她。

刀应仇手下的到来，让香留欣喜若狂，这可以说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我和香留交涉过后，香留同意和郑平结盟，一起去打桑落。

自从有十分熟悉地形的香留前来助阵之后，郑平大军的颓势立刻扭转，军中一阵昂扬欢腾的气势，就连我也不禁被感染得飘飘然起来。

屠剑西笑着对我说：“没想到你偶然认识的香留和如修，竟然都被你给串了起来，拿来帮王爷打仗用了。”

我不服气地说：“明明是结盟，互利互惠的事。怎么一到你嘴里，就说的好像是我利用别人一样。”

屠剑西潇洒一笑，问我：“等打完了仗，你还回宫去吗？”

我一愣，随即答道：“嗯，我一早就决定要回去的。”

屠剑西调笑着说：“看来宫里面是有你放心不下的人啊，谁啊？是皇上？还是任浩昌？”

我白了他一眼，不理他。

他继续说：“回去干嘛？皇宫多没意思啊。不如留在我身边，我陪你满天下到处玩，不比在皇宫里有意思多了？”

我满不在乎地回嘴道：“屠大将军哪有时间陪我这个小女子满天下到处玩啊？您可是要效忠王爷建功立业的男子汉，我可不敢耽误您的前程。”

一听见我损他，屠剑西作势就要揍我，我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早就跑为上策了。

不过，屠剑西的话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动心的。

在我遇见的这么多人里，屠剑西是唯一一个我相处起来不用动脑子的。

在他面前，我可以开心便开心，生气便生气，想做什么做什么，不用猜疑不用计较。

如果真的是跟着他到处玩，肯定是人生一大乐事。

只可惜啊，我还有放心不下的人，他也有他的功业，所谓的“满天下到处玩”，这辈子恐怕无缘兑现了。

第61章 桑落已平

经过数次试探与不断地拉扯，决战终于要到来了。

郑平一身铠甲闪烁着冷光，韩将军与他并肩，一同站于十万大军身前。

香留一方人数较少，他们的优势是善于用蛊和熟悉地形。因此，郑平安排给他们的任务，是在外围突袭。

这是决定成败的一战，屠剑西自然没空管我，于是我就被安排去跟着香留。

我最近几日，心中一直紧张得仿佛在打鼓。虽然我不用去面对血腥喧嚣的厮杀，但还是怕得要命。

我注定不是个能够挥斥方遒的人，我只有妇人之仁。

最近几日，我每次在军营中见到我军将士之时，总会不由自主地想：大战之后我还有没有机会见到这个人？十万汉军能回去多少？又要有多少人就此永眠湘西？

此战对湘西的局势会造成多大的影响，我其实也懂，但我仍然无法停止地为即将到来的死亡感到难受。

以我这般狭小的心性，是承担不了杀伐争斗的，我就该偏安一隅去过闲适轻松的平凡日子。

大战于四更开始，我随着香留的人在城外等候信号。听得远处轰嚣震天，我心中就像有虫子在爬一样，焦灼不堪难以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