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哥……”我不敢相信似的，轻轻喊他。

“你是谁啊？”他无辜地问我：“你认得我？可你这么大年纪了，干嘛叫我‘平哥’啊？我比你小多了，我还是小孩子呢……”他委委屈屈地说。

我愣在原地，无法说话。

“小平。”郑则轻轻唤他，把他拉到自己身前，缓缓地说：“父皇、我母后、还有你母妃，他们都不在了。”

郑平瞪圆了眼睛看着郑则，似乎不敢相信似的。

半天，他语带哭腔地问：“他们去哪了？他们不要我们了？”

郑则悲哀地说：“小平，他们不是不要我们了。他们有他们该去的地方。小平，以后，你母妃不在的时候，二哥照顾你。”

“嗯！”郑平满口答应。

郑则的语气已经止不住地颤抖，几乎快要流泪出来。

郑平浑然不觉，想了想又说：“但我想等我母妃回来，我去我母妃的寝宫里等她。”说完，他便跑了。

先帝贵妃的寝宫正临着御花园，郑平往那边去，我们也在后面一眼不发地跟上，看着郑平拿出钥匙开了门跑进去，然后只听见里面传来微弱而满怀希望的喊声：“母妃，母妃，母妃你在哪？”

他忽然又跑出来，神色焦急地拉着郑则说：“二哥，我母妃不要我了。”

郑则只好哄他：“没有，你母妃只是有点事要去办，她……不会不要你的。”

“好吧。二哥，你母后什么时候答应放你来陪我玩啊？你不要总是读书了好不好？很累的，你来陪我玩嘛。”

“好，二哥有机会就去陪你。”

“嗯……二哥，我想吃越梅，可母妃说我吃的太多了不让我吃……”

“明白了，二哥给你买就是……”

“嗯！二哥，那我等你来找我！”说完，郑平又跑进废旧的宫殿里去了，这次不再到处呼喊，只是老老实实地待在里面。

谁也没想到，郑平竟能放下那些悲哀的事，可却是以这样悲伤的方式。

而郑则的眼泪终于再也忍不住。

第148章 浮生是白日一醉

碧海烟波无尽，往事的尘埃遗留在记忆中，终究慢慢落到地上，尘土自归。

谋反逼宫一事以两位主谋一死一疯为结局。

顾飞燕求见。

她一身白衫，似在为郑怀信戴孝，衬得她身形更加萧条，面容更加清冷。

她跪在地上，求郑则允准她余生服侍郑平。

有关郑平的事，郑则现在都听不得，不忍听。他尽量控制着情绪，轻轻道：“飞燕姑娘起来吧。”

“求皇上恩准。”

郑则闭上眼，长叹口气轻轻道：“准了。”顾飞燕这才站起来。

“飞燕姑娘。”我走到她面前，向她伸出手。

我手上拿着的，是一只十分陈旧、却模样精美的鸳鸯香囊。

我说：“这香囊代表了郑平对你的真心，香囊在我这里保管多年，此后就物归原主了。”

“多谢皇后娘娘。”顾飞燕轻轻接过那陈旧香囊，盯着它看。

我从郑则手里接过袋子交给顾飞燕，说：“这是皇上给郑平的越梅。”

她没接，带着祈求的神情说：“皇上为何不亲自给他呢？他心中从来没忘记他的二哥，他应该很希望皇上亲自送给他。”

“朕没办法见他的面……”郑则越说声音越弱，我似乎感到他在不断地吸气平复着自己。

顾飞燕不再强求，她面无表情，跪下拱手道：“民女告退了。祝皇上皇后万事顺遂，国泰民安。”

我们目送着顾飞燕走进先帝贵妃的宫殿，看着她从里面栓上了门，将她的余生都锁在了里面。

小田因为退敌有功，从田婕妤晋封为田昭仪。而那位娇媚端方、音若丝绸的乔昭仪也仍好端端地活在宫里。反正日子还长，除不除她也不急在这一时。

几天后，我替徐如云向郑则求了个恩典。

徐如云想回老家，想跟如修夫妇生活在一起。

我送她离开，感慨着说：“你这个最能安于后宫生活的人离开了皇宫，反倒是我这个最不老实的人这辈子都留在这里了。这人生啊，能有什么样的境遇，真的是很难讲啊！”

也许人生都是如此，我们想要的和得到的永远都不一样，最后都在现实烟尘中或平凡或叹息。

她笑了笑，我看着她，便觉得很想哭。

她是那样难得的朋友，可以后，我不知还能见到她。

她摸了摸我的头发，安慰了我，欣慰地说：“你长大了，以后就算我走了，也不用担心你了。你一定会过的很好的。”

“嗯。”我答应着她。

终究，我还是目送她的马车越驶越远。

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

分散逐风转，此已非常身。

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

得欢当作乐，斗酒聚比邻。

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

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

日子逐渐向前走着，春过夏至，我的肚子还不甚明显，但有时候已经隐隐觉得孩子会在我肚子里动来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