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不了,”刑天没有继续说下去,皱眉瞪向狸力,“还等什么,难道我吩咐一句你才知道做一件?”
穆离没想到自己居然猜中了,然而黄泉客不死不灭,其实没什么好担心的。可不知为什么,看着刑天避重就轻的样子,又隐隐有些不安,仿佛即将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不容她多想,此时狸力已经从岸上跳进黑沙河中,但见黑水混合的黑沙从它跳入的地方,化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洞口处露出向下的阶梯来。
刑天跟着狸力步入其中,穆离紧随其后,驴蛋蛋垫底。
阶梯全由大块的坚硬石头砌成,可供五人并排而行,直深入黑不见底的地底,有冷风扑面而来。
穆离定了定神,不管怎样,她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假如和叶子期不期而遇……当然会不期而遇,毕竟他来这里的目的并不单纯……
不过最让她头疼的不是这个,昆仑的人也介入了地狱门事件。假设到时候‘三方会面’,因为立场问题,叶子期、刑天、昆仑发生冲突,她要如何应对?
一开始就决定站在刑天这边了,无论是什么原因,她已经下定决心绝不动摇……如果是这样的话,她‘昆仑叛徒’的罪名,恐怕就坐实了。昆仑绝不允许自己的门人与黄泉客同流合污,看她师父的态度就已经很清楚。
假设她至死都找不到黄泉花开的办法,千古罪人的罪名,将永远无法洗脱。重要的是,她并不想让师父伤心,然而她现在别无选择。
穆离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未来的路上,会背负如此沉重的目标。一切就像一张巨大的网,是否在左临风抱起她,然后将她带回昆仑山的那一刻起,其实就已经注定了?
就算是这样,可穆离并不后悔,假如还能重来一次,她依然会是这种选择。
穆离盯着刑天的满头银丝,目光变得愈发坚定。
没想到刑天似有所感,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眼中浮上了些许温度。
俩人并排而行,脚步声微不可闻。
穆离心中轻叹,眼神越过狸力庞大的头颅,望向黑洞似的前方,“我一直没有问过你,黄泉花开花的事情好像一直都是我在说。你也知道,传言花开执念可以消散,然而……你也会真正的死去。”
“嗯。”
穆离没想到他只是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微微侧目,“你……舍得?”
“我想起来一些事情,我一直误解的事情。”刑天也侧过脸,仿佛因记忆的复苏,他冷凝的面容上表情竟然鲜活了许多,“我一直以为叶子期是我舍弃的无用部分,现在看来,我才是被舍弃的那一部分。”
“这话从何说起?”穆离惊诧。
“当年……”刑天转过头闭了闭眼,似乎是在寻思,少时他又重新开口,“这些过往太过纷乱,有些片段我的记忆无法贯穿,就不一一解释了。大体上是因为黄泉草蚕食记忆的速度太过迅捷,‘我’为了保留内心最后的‘清明’,便将‘清明’分离出来……因此,我没有任何执念。如果非要说执念的话,那就是寻找结束这一切的方法。所以,我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所以你说的利弊,就是你的记忆恢复了,代价是黄泉之力以翻倍的速度蚕食你的身体?假如蚕食殆尽,会……怎样?”穆离听罢,最在乎的不是刑天与叶子期的关系,还有那些过往,而是这会带来什么后果。
因为这会直接影响到俩人的合作关系,或许还会……
“所以我才说没有时间了,至于会变成什么样,或许会跟叶子期一样……谁知道?”刑天仿佛并不如何在意后果,“然而你不必过于担心,局面也不可能比现在更坏了,假如有那么一天……”
刑天没有说下去,可穆离隐隐想到了什么,却不愿意去深思。
也许是刑天突然话多的缘故,她没了平时的顾忌,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无论如何,只要我活着,我会想法设法的寻找花开的办法。”
“如果是你,我很放心。”刑天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一句,忽然话锋一转,“叶子期的骨炉是针对你的,你要小心。”
“针对我?”穆离指指自己的鼻子,又指指刑天的满头银丝,“可是看这样子,我觉得毫无说服力。”
“你是不是觉得,殷家得到的‘宝贝’,就是埋藏在古韵斋地底的骨灰坛子?”
“我发现你话里内容跳跃太大,我跟不上节奏。如果不是骨灰坛子,那是什么?”穆离纳罕道。
“触及感情的记忆都在叶子期那边,我虽然没有这方面的记忆,但我可以确定,绝不可能是你的骨灰坛子。”刑天的语气十分肯定,“你要小心,我的目标是‘结束’,而叶子期的目标是‘延续’。他不会让这一切结束,就灵媒的梦境来看,你……应该与无法消散的执念息息相关。”
“我一直想问,那个梦境到底是什么意思?”
刑天摇头,“不知道,我没有触及感情的任何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