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那很厉害啊,当时就知道你成绩好哈哈哈。”说话间,老板已然重新热起了锅炉,“你稍微等一下,热锅有点慢。”
“嗯。”阮绎摇摇头表示没关系,垂着视线盯在桌面上不知道该往下说什么,还是老板先挑的话题。
“那是在港大读的什么专业,现在大几了?你们大学应该马上要放暑假了吧。”
阮绎就一五一十的答:“英文专业,已经大四了,马上毕业。”
老板笑了笑:“那现在是已经开始工作了?还是实习?怎么想着今天过来的。”
他从阮绎一进门就注意到他手边的车钥匙了,上面印着他这辈子都不敢想的logo。
阮绎一顿:“算是在工作吧,刚送完我弟上学。”
“是吗,你还有个弟弟?原来从来没听你说过,亲弟弟?”老板有些意外,“那你现在做的什么工作,翻译吗?”
“嗯,亲弟弟。”阮绎看着桌面答的很简单,只说自己做的不是翻译,再没了进一步的解释。
其实最会看脸色的,从来都是这些石井街巷的小市民。
看出阮绎不欲多言的模样,老板及时收了声,仅是应和的笑了两声。
正好两人聊天的工夫,锅里的水也开了,老板麻利的将手边盛着面的捞勺放进去,然后盯着那冒泡的沸水便不再出声了。
一室静默,阮绎有点难受。
其实他原来和面店老板的关系很好,这家面,他吃了整整高中三年,现在竟也只剩尴尬和沉默了。
但阮绎知道,这根本不是人家老板的问题,是他的问题。
他原来念中学那会儿跟阮穆不太一样,家里离得近,就直接走读了,每天上下学,是后来等他毕业了,学校才全部改成寄宿的。
那时爸妈还没离婚,但其实也差不多了,成天成天的不着家,十天半个月也难得见到一次人。
阮穆又是住宿,家里除了进出的保姆和清洁工,剩余时间都只有他一个人,就不声不响的生活在那个偌大的空宅里。
他不爱让司机接送,每天最轻松的时间就是蹬着自行车上下学的时候,只用顾着专心看路,专心骑车,路过小吃街了,就停下来吃碗面,然后去上早自习。
“是打包带走还是就在这里吃?”
老板的声音将他从回忆中惊醒。
“……打包带走吧。”阮绎捏着车钥匙,面色平静的说道,就好像从一开始他便是如此打算好的一样。
直到老板将面打包好递进他手里,两人才进行了又一次的对话。
“我帮你套了两层袋子,免得搁在车里碰洒了。”老板望着眼前人笑的和蔼,最后定定的仰脸看了看阮绎的眉眼,感慨道,“小伙子还是长大了。”
阮绎心头一涩。
最终也还是没能找着合适的机会,将那句想他们家的味道很久了这句话说出来,仅是露出了一个矜持又疏离的笑,道上一句“谢谢”,然后离开。
类似“长大了”这种客气的漂亮说辞,阮绎近几年听得耳朵出茧。
无非是觉得他没有原来亲人了,变沉默了,也就是所谓的“成熟了”。
一碗牛肉面被阮绎带回家,搁到餐桌上便不再动了。
阮绎一面做卫生,就一面出神。
自从越来越不爱出门,闷在家里做家务就成了他的一大爱好。
闲了,没事做了,就做做家务打发时间,家里的洗碗机已经闲置很久了。
阮绎透过卫生间的镜子看到了自己的模样,还是那张从上高中起就没怎么变过的娃娃脸,就是笑的少了。
阮绎站在洗漱台前,尝试着勾起唇角,可才刚开始他就放弃了。
他本以为自己大概只是不太习惯和陌生人接触,可现在放在餐桌上的牛肉面就是对他自以为是最大的一记耳光。
虽然阮绎完全想不起他们的脸,但一定不止面店老板,还有很多人——那些曾经的熟人们,也都因为他,变成了熟悉的陌路人。
“你要做一个不动声色的大人了。不准情绪化,不准偷偷想念,不准回头看。去过自己另外的生活。要听话,不是所有的鱼都会生活在同一片海里。每一天晚上都要早早睡觉,不要熬夜,不要多想。”
鬼使神差的,阮绎坐在电脑前再次点开了这段时长二十四秒一七,被命名为《给你听》的音频。
念这段话的是个男孩子,嗓音低哑,大概正处在变声期末尾,没什么朗读技巧,却能听出这段话的发自肺腑,有音乐夹杂着鞭炮的声音作为bgm打底,背景音很嘈杂,应该是在室外录的。
这是自阮绎高考结束后的第一个新年起,就一直被单独收录在他歌单特别分组里的一段音频。
阮绎喝了感冒药,很苦。
看了眼时间,不知不觉马上十二点半了。
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他和季航约定的时间了。
阮绎有些紧张,一边担心季航一点不会出现,一边又安慰自己,季航昨天也说了,是可能会迟到的,所以就算没出现也没什么。
为了让自己不那么患得患失,阮绎选择了提前开播。
开播前,阮绎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的先去季航直播间逛了一圈——没人,直播间里只有粉丝时不时送礼物的特效。
这个结果可以说是毫不出乎他预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可阮绎就是控制不住的失落。
十二点半,阮绎开播了。
“大家中午好。”阮绎说话还带着感冒的鼻音,嗓音沙哑,“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