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授帝:“……”若是旁人这样说,他早呼一巴掌扇飞了,可九郎这么说,他却觉得再正确,再合理不过了。
他心境平和问:“这么自信?”
沐慈无悲无喜:“看走眼也无妨,我不过是魂归故里,不用在意身后是否洪水滔天。”
天授帝:“……”
这话也没错,相信即使面对洪水滔天,这少年也依然不会眨一眨眼。
天授帝目带欣赏看了沐慈许久……许久……才缓缓的,三分自嘲,三分欣慰,又带着四分无奈的笑了,对沐慈招手:“来,孩子!”
似一个长辈充满慈爱地召唤一个后辈。
沐慈走近了两步……
天授帝试探着伸出手,见沐慈并没有缩手,就轻轻的,轻轻的……握住了沐慈的手,笑得欣慰: “让我好好看看你,孩子。”
沐慈顿了顿,慢慢的……弯下腰,单膝跪地,神色平静与坐在椅子上的天授帝齐平对视。被握紧的手也没有抽出,而是放在了天授帝的膝上。
天授帝更欣慰,伸手,苍老的布满皱纹的手慢慢摸向沐慈的脸,没见沐慈抗拒,就用依然带茧的手指,爱怜地摩挲着……额头……眉……眼……鼻子……嘴唇……还有耳朵。
细细描画。
然后,这位老者笑了,笑得眼角有可疑的一点闪光,万般沧桑都沉寂下来,温情脉脉道:“不管你是谁,如今你只是我的儿子,我和宸妃之子。”
沐慈没回答。
“是不是?我的孩子?”天授帝慈爱问,毕竟沐慈从未承认过。
沐慈沉默。
天授帝笑容慢慢消失,双目变红,语调前所未有的严厉,或者说凄厉:“是不是?九郎?是不是!”
沐慈用他特有的,可以安抚心魂的平静音腔道:“瀚海苍穹,人海茫茫,你我不论是什么缘分,总修得够多才有如今的因果羁绊……”
“是吗?哈哈……难得,居然会哄人了。”天授帝不吃这套,笑容苍凉悲哀,最后无法自控地咳嗽起来……
沐慈的眼底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颤动,想动手给天授帝顺气……在怎么说,这也是个老者。可他动一动,天授帝就抓紧了沐慈的手。沐慈就放弃了抽出手。
天授帝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疲惫地闭上眼睛,抓着沐慈,有泪滴从眼角滑落:“我到底……还要怎样对你,你才肯原谅我?说个‘是’就这么难?就当做是哄哄我,能要你的命还是怎样?”
沐慈怔怔看着情绪起伏的天授帝,天生缺乏七情起伏的沐慈,内心依然没有悲喜,却感觉到了一点点,淡淡的,钝钝的……不忍和无奈!
“你还真是,怎样也不肯低头。”天授帝拿这个孩子从来没有一点办法,勉强不了。
在他几乎绝望的时候,他听到那轻柔到犹如叹息的一声……
“是!”
天授帝瞬间睁开眼睛:“什么?再说一遍。”
沐慈没什么犹豫,道:“是!”
身体是天授帝的血脉,灵魂也不能说完全和原主没关系,这是事实,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哈,真的?儿子!”天授帝乐开了,把沐慈扯到怀里,强忍分寸不伤了怀里这个纤瘦的人儿,抱了一下就放开,然后抓着沐慈双肩,高兴轻晃着,“儿子,儿子……”
沐慈身子却软绵绵往下倒……
天授帝抱着人惊问:“怎么了?”
“头晕……腿麻……”沐慈道,蹲跪久了。
天授帝虽然年迈,但抱个轻飘飘九郎的力气还是有的,赶紧把人抱到旁边椅子上坐着。
“头怎么晕了?”
“起身急了就会这样。”
天授帝:“……”他只好又问, “那是哪条腿麻?”
“都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