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暖故进了厨房,司季夏还杵在院子里,眼里有茫然。
他没有回堂屋里去坐,反是在这个小小的篱笆院子里慢慢走着,认真地看着这里的每一处,看着这个他觉得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他的心中,的确有很多疑问,很多很多疑问,也有很多很多混沌不清的事情,顺不清,也想不出。
他好像……忘了很多很多事情。
“叮铃……叮铃……”院子里很安静,安静得司季夏能听到屋子里的风铃声。
司季夏又循声看向那只在窗户下轻轻摇晃着的风铃,看着那块在风中轻晃的小竹牌,想到了竹牌上刻着的字。
平安,平……安?
司季夏觉得自己的头又疼了,还是如针扎般疼,使得他只能再一次抬手紧捏着自己的颞颥以减轻痛苦。
忽然间,有一道白芒在司季夏脑子里闪过,让他霍地将手从颞颥上拿开。
只见他再一次环视整个小院,看过小院周围的山色,看过紧闭着门的厨房和厨房前的那方小石磨,再看过身后的堂屋以及堂屋里的摆设,看过摆在堂屋角落里的那只藤编小柜和小柜旁的那盆月季花及月季花旁的那块写着“平安”二字的积灰小木板……
颞颥还在突突的疼,司季夏却已无心去理会。
他想起来了,这儿是……他的家。
这儿是他的家,那那个姑娘呢?那个姑娘又是什么人?
司季夏还想再努力回想起什么,可无论他怎么想,他除了能想起这儿是他的家以外,其他竟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能觉到脑子愈来愈疼,疼得好似要爆裂开一半。
就在司季夏的颞颥又一次突突直疼的时候,他瞟见了堂屋门外摆着一双鞋。
一双黑色的厚底布鞋,布鞋上还放着一把刷子和一只装着皂角的木盒子,看得出这双鞋是准备拿去洗刷的。
司季夏走到了那双布鞋旁边,低头看了那布鞋片刻,而后抬起脚,将脚套进了布鞋的豁口里。
大小正合适。
是他的鞋。
那谁要帮他刷鞋?那位大着肚子的姑娘?
司季夏忽然想到了一个事情,吓得他连忙把脚从鞋子里脱了出来,因为脱得急,他竟是将鞋子踢开了一只,连那只装着皂角的木盒也被他踢翻了,盒子里的皂角撒到了地上。
司季夏连忙蹲下身将皂角抓捧回木盒里,正要去把那只被他踢开的鞋子捡回来时,冬暖故从厨房里出来了,吓得司季夏连忙站起身,竟是连鞋都不捡了。
小院不大,冬暖故自是看到了司季夏在做什么,她只是看了一眼并未说什么,只是对他柔声道:“公子到堂屋里吃饭吧。”
冬暖故瞧见了司季夏在做什么,司季夏自也瞧见了她,虽然他只匆匆看了冬暖故一眼,却是清楚地看清了她发红的眼眶,在她有些青白的脸上很是明显。
司季夏有些怔怔,她……方才哭过?
为何而哭?
司季夏心中方才那忽然有的想法更强烈了。
饭菜很简单,一碗熬得有些糊的粥,两碟菜,一碟酱萝卜,一碟煎鸡蛋,萝卜酱得颜色有些发黑,鸡蛋煎得有些焦,司季夏看着冬暖故为他准备来的饭菜,却是迟迟没有落座。
倒不是嫌弃,而是他让一个挺着一个大肚子的女人为他烧饭,他很是过意不去。
冬暖故像是没有察觉到司季夏的局促似的,将碗筷摆上桌后便转身往堂屋东面的屋子走,一边道:“公子坐下吃饭,我给公子拿一双干净的鞋子。”
司季夏方才穿鞋子时脑子里忽然闪过的想法此一刻又闪了出来,令司季夏更是迟迟没有落座。
因为他在努力回想着一件事情,然他非但什么都想不到,反是觉得头疼得厉害。
冬暖故拿着一双干净的鞋子从屋里走出来的时候,司季夏还是站着,冬暖故艰难地躬身将鞋子放到司季夏脚边,问道:“饭菜简陋可是不合公子的胃口?我再给公子重新烧些菜来。”
“不,不是的。”司季夏连忙道,“我,我并没有嫌弃这饭菜的意思,我只是,我只是……”
司季夏想看冬暖故,却又不大敢看,抑或说是他惭愧得没有勇气看,只见他嚅了嚅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冬暖故也不着急,只是在旁静静地等着他把话说完。
“姑娘,这是……我家,可对?”司季夏终是鼓起勇气,抬头看向冬暖故。
冬暖故微微点头,“是的,这儿是公子的家。”
“那姑娘……”司季夏还是紧张,“姑娘与我……”
司季夏抬了头,冬暖故却是垂了眼睑,看向自己的大肚子,抬手轻轻抚着,道:“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公子为救我不幸从山上滚落而下,受了重伤,昏睡了一段时日,我无处可去,也为报公子恩德,是以留下照顾公子。”
冬暖故的声音很轻,语气很缓,可她的心在颤抖,她甚至不敢抬头看司季夏的眼睛,也不敢让司季夏看见她的眼睛。
她怕他看出她在说谎。
可除了说谎,她不知她还能如何办才是好,她宁愿她的平安忘了她,也不愿他想起那些苦痛的往事,既是这般,她又何必再让他想起。
不知他的失忆还是暂时的,先瞒过一时,也好一时。
平安现下的目光,很澄澈,澄澈得有些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他不是诡公子,也不是司季夏,他甚至……或许连平安都不是了。
“那姑娘可有受伤?”司季夏听到冬暖故的话,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