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暖故推开屋门的那一瞬间,冰刃便醒了,只是他装作睡得很熟没有察觉而已。
屋子里有油灯,夜里这间屋子的灯火从来都没有熄过。
冬暖故脚步轻轻地走到床榻前,坐在床沿上看了司季夏好一会儿,什么话都不说,只是静静地握着他的手而已,过了将近半盏茶的时间,她才又轻轻地离开,在离开的时候朝正在“熟睡”的冰刃微微垂了垂首,低声道:“谢谢你,冰刃兄。”
她知道冰刃早已醒来。
他这样的江湖高手,怎么可能有人近了身侧还没有察觉,就算是在熟睡中。
冰刃没有理会她,甚至没有睁眼看她一眼,他依旧是熟睡的模样。
冬暖故没有再说什么,道了谢后便离开了,不忘将房门阖上。
冬暖故走了,冰刃这才睁开眼,坐起了身,却是没有看向屋门方向,而只是盯着躺在床上沉睡不醒的司季夏看。
片刻后,只见冰刃将手探到床底下摸索,竟是摸索出了一小坛子酒来。
冰刃用他的剑削开坛口的封泥,重新坐回了长凳上,将酒坛朝司季夏递了递,沉声道:“喂,五百两,你喝不喝?”
安静,只有雨声。
“算了,你不喝,我自己喝。”冰刃自说自话,兀自抬起头咕咚咚地灌了自己几大口酒。
冰刃喝了几口酒后,只听他又道:“我说五百两,你睡了都快四个月了,猪都睡得没你这么久,你还不该起来?”
冰刃的语气里有颇为沉重的叹息,“你不是很疼你媳妇儿的吗,你看看她为你都成了什么样了,这一晚上不知道要起来多少回来看你,你就不怕她累倒了?”
冰刃说完话,又昂头喝了几口酒,眼神很沉。
其实忘不了那个滂沱大雨天的人,又岂止是乔小余而已。
冰刃也还清楚地记得那一天,那一天的所见,都还宛如历历在目,他杀过的人已经不计其数,可却从没有哪一幕能让他记得这么清楚的。
因为他们都不是他的朋友,更不是与他约好了下次要请他喝酒的好朋友。
可那个大雨天,他却是看见了昨夜还笑着邀请他去他家里喝酒的朋友无声无息地倒在血泊里。
那是他自己的血,也是那个女人的血。
他的背上,插着一根已经完全没入了他背部只留一朵簪花在外的银簪,血水正从那根银簪处慢慢流出。
他的腰上和脖子上,环着一双纤细的手,女人的手,女人就在他身下,紧紧搂抱着他,就像是一个搂抱着自己孩子不让他受伤的母亲。
那个女人,已经断气,因为从那样高的断崖上掉下来,且来落到这满是荒石的地上,不可能不死。
可是冰刃想不到,想不到以司季夏的身手竟能让一个没有内力身手的女人将发簪这般插进他的背部,当时的情况,也由不得他想。
因为当时的司季夏还有一口气在,虽然已极近微弱,但他终究还是有一口气在,他还活着!
因为有那个女人在他身下给他垫着,所以他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