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此意。我跟王爷要人,王爷没有不给的理。我就要你句准话,跟,还是不跟。”
唐易愣愣道:“主子,容小人、容小人想想……”
这屁股底下坐着的,哪是椅子啊,分明一边是天山瑶池,一边是阴曹地府,就看一刀子迎面扎来,身子往哪边倒,屁股往哪边斜啊。
“那是自然,我不会强人所难。海静郡王的处境,你也瞧见了。入宫定然凶险,可一旦事成,你也前途无量。”
“小人明白。”
唐易紧抿双唇,犹豫不定,忍不住抬眼,仔细打量眼前这位郡王爷。黑眸深目,周身清雅,又满含说不清道不明的肃穆高贵,好似青松劲柏,静静立在寒风骤雪中,屹然不动,恒古不变。
林烨见他拿不定主意,插嘴:“纵然有‘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之说,但如若等闲数十载,华发尽白头,黄泉路回首远望,身后无飞沙扬尘,亦无人将你祭奠。到那时,你是恨呢,还是不恨呢?这‘千古恨’一词,解法繁多,就看你怎么想了。”
白麟抬手抚上他脑袋,脸还冲着唐易:“人各有志,舍身涉险与平安度日,不外乎两种活法,不分伯仲。唐易,你不必勉为其难。”
“诶。”林烨不以为然,对白麟摇头,“怎会不分高低上下?太/祖皇帝当年若不兴兵入关,咱们大铭后裔,保不定还在哪座山头上赶马喂羊,喝风吃土呢。”
白麟不甚同意:“这例子举得不好,太/祖入关,乃是为天灾所迫,情势所逼,否则,大铭百姓在耳羌族的外族统治下,照样安居乐业,各得其所。谁也不愿大动干戈,谁也不喜血雨腥风,此乃人之常情。”
林烨指节敲敲桌面:“好,既然你说形势紧迫乃是刀光剑影的导/火/索,那咱们就来论论如今这形势。”
“怎么说?”
林烨“啪”一声合起折扇,起身在房中缓缓踱步:“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盛衰迭代,消替流转。大铭如今三面楚歌,北有耳羌,西有碧石,南有倭寇。而朝廷积弱已久,皇帝懦弱,百官贪惰,朝堂上下,竟无一人能言重九鼎,导国运之去从。谁人敢言耳羌不会大举破关,谁人敢道狼军不会伺机而动,谁人又敢料平定倭患指日可待?”停步,猛回身,扇尖遥遥指住白麟,“你倒说说看,当下何尝就不是鱼游沸鼎,鸟覆危巢?何尝就不是箭在弦上,一触即发?此时不涉险,更待何时?”
黑目流光,神采飞扬,翩翩风度,周身飒爽。
白麟不由看呆了,只觉眼前人耀眼如朝阳,灿烂胜霞光。又不乏白莲般的卓绝风姿,秀挺灵动。一眼看罢,便已神摇意夺,挪不开目光。
至于这话的内容……闭眼一笑,哪是对唐易说的,分明就是字字如针,迎面扎来,告诫自己不可轻言放弃,畏缩不前。
真是,有话就直说,耍哪门子心眼?
揉揉眉心,扬扬手:“说得好,接着说。”
林烨见他听懂了,吸口气,眼神锁住唐易:“自古寒门多才俊,乱世江山出英雄。畏葸不前与舍身取义,不过一念之差。穷尽一身武学,莫非只为看家守院,卫护王府?男子汉顶天立地,何不闯出一片天地,不为旁人,只为自己。”扬扬下巴,“唐易,你说,是也不是?”
“我……”唐易微张着嘴,愣是没说出话来。
一双眼睛在两人身上瞟来瞟去,暗忖,嘿,这小两口,一唱一和,还一正一反,唱对台戏。尤其是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公子哥,口若悬河,舌灿莲花,竟叫人无法反驳,又无端热血沸腾。
当年爹拼死拼活,日日吃糠咽菜,凑出银两供自己上武馆,盼望儿能奋勇杀敌,长出息称英雄。现在倒好,该上战场的给人当小厮使唤,上了战场的,吓得屁滚尿流抱头鼠窜,真他娘的丢人现眼。
郡王对自己寄予厚望,又不愿强按牛头,乃是仁心仁德。可正如林公子所说,王府亲兵,到头了也还是个亲兵。若跟随郡王杀敌闯天下,运气好,混出模样来,岂不是能耀武扬威,光宗耀祖?
古人说什么来着,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青心照丹……不对,留取丹心照汗青,不如也来照一回汗青,言一回凌云,也不枉费爹一番苦心。家里还有好几个兄弟,少一个儿子,绝不了唐家血脉。铮铮铁汉,又无后顾之忧,掉头不过碗口大的疤,还怕了不成?
眉一敛,心一定,咽口唾沫,起身抽出腰间剑,弯腰搁地上,撩起前襟跪下,双手覆上凛寒剑刃,俯身叩首,朗声道:“小人唐易,愿跟随郡王,赴汤蹈火,在所不惜,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三章 鱼游浅底待乾坤
鉴于柳袁二人要赶在除夕之夜回宛海,林烨和白麟也改变了行程。原本打算初一一早登日芒山顶,烧香祭祖,为与友人同行,索性随了他们,腊月二十八登山。
是日阳光晴好,最是游山玩水的好天气。通往寺庙的山路由石阶取代,不再受化雪影响。林烨像雀儿似的,在几人身边兜兜转转,兴致勃勃。沿途搀扶了一阵采山泉的老妪,半路上遇见个寡妇背着小儿子,走得甚是缓慢艰难,二话不说把孩子接过来,放到白麟背上,自己跟在一边,买来拨浪鼓,逗牙牙学语的孩子欢心。
白麟一面赏景闲谈,一面赏心上人,只觉这人不施铅粉,反倒比戏园子里的小旦更可心。女子与他相比,多了分娇柔,少了分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