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蒙蒙亮。萧书岚想来也未曾睡好，眼中皆是血丝。但他脸色虽苍白却坚定，雨烟知道，自己是留他不住了。

她不言不语地回了房，将寒月芙渠拿了出来，递给萧书岚。

萧书岚还未接到手，脸色顿时变成死白色，那株寒月芙渠，本来莹白如月，此时却呈现出一种死灰般的惨青色！他第一眼看到的感觉，就是，这朵花已经死了！

“你都干了什麽？！”

他的声音很响，已经是在怒吼了。雨烟脸色发白地退了一步，她还没见过萧书岚这般发作。

“我只是想看看，不小心掰掉了一个花瓣……”

萧书岚瞪著她，一字一顿道：“你弄死了这朵花。你本不爱花，又要它来做什麽？就是要弄死它？”

雨烟本来怨气积得甚深，萧书岚多日不见，音讯不通，好容易来了，却是这般模样。怒道：“我平白无辜却跟一朵花过不去做什麽？萧书岚，你究竟怎麽了？出去一趟，就变得古里古怪的，你在山里撞鬼了麽？还是这朵花是妖精，把你迷了？为了一朵花，值得你这般对我大叫大嚷的？！”说到最後，眼中已噙了泪。

萧书岚咬了咬牙。不想再说，大踏步地往门外走去。

雨烟的声音，在他声後响起，已带了哭音：“萧书岚，你这一趟去，究竟遇上了什麽？你怎麽会这样对我？”

萧书岚停住了。缓缓侧转了头，道：“我不会再回来了。”抬眼望著天边的浮云，唇角溢出一丝淡淡的笑。“不过……雨烟，我很感激你，若非你，我想我永远也不会走到那深山里，也不会遇上……”

萧书岚一跃上马，绝尘而去。雨烟痴痴站在那里，她的泪珠滚落到她绛红的衣襟上，眼泪仿佛也成了绛色。

37

门里很暗。早已入了夜，里面的人却没有点灯。是忘了，还是根本不想点灯？萧书岚推开门，他满身风尘，形容憔悴。

柳听竹一脸茫然地坐在那里，脸色很白，白得发青。对於他进来，仿佛视而不见。

“听竹？”

萧书岚抱起他放到床上，道：“这些天，你没吃也没睡？”

柳听竹终於开了口，他的声音很干，很涩。像是孩子在学说话。“寒月……芙渠呢？”

萧书岚低下头。柳听竹却望向天。他的眼神，灰暗却浓云密布的天空。

“你骗了我。”

萧书岚叫了一声：“听竹！”见柳听竹呆呆地望著天空，摇了他肩头道，“我真不知道，红泪她……”

柳听竹低低笑了一声。“我知道，寒月芙渠死掉的那时候我就知道。可是我不相信，我宁可不相信自己的感觉也要相信你。你毁了寒月芙渠，等於毁了我……”

萧书岚抓住他的手，他的手冷冰冰的，萧书岚数日不曾跟他接触，一时无法适应他的体温，猛地打了个寒噤。

“我说过……人是不懂得珍惜寒月芙渠的。所以，才不能让人摘走她。而你，却要拿去给你未婚妻……她也并不真心喜欢，反正弄死了寒月芙渠……”

萧书岚想开口，柳听竹轻轻地道：“你知道吗，那整座山，里面的灵物都赖著这株寒月芙渠，如今失了她，那座山的灵气也没了……即使我回到那里，也无法得道成仙了……”

萧书岚骤然一股怨恨自心底涌起，他也分不清，是恨自己，是恨雨烟，还是恨柳听竹？“你就只想到成仙，你一心就想成仙！做人有什麽不好？非得要去过那高处不胜寒的日子？这些时日来我带你四处游玩，人世间难道不好吗？任你看一千年，一万年，也看不腻的！”

柳听竹的眼神向他飘来，目光似散，又似聚。“我现在终於懂了一件事。”

萧书岚直觉地问道：“什麽事？”

柳听竹轻轻地笑了笑，这种笑法萧书岚似乎在什麽时候也曾要见过，笑得很冷淡，仿佛事不关己的模样。又含著嘲讽，很轻很淡几乎察觉不到的嘲讽，却不知是在嘲讽世人，还是自己。

“人是不能相信的。”

我曾经想相信你，是你，背叛了我的信任。是你。

“我没有骗你。”

柳听竹又笑，这次的笑更淡更远，像天边的浮云，聚散不定。顷刻间，看不到，也摸不著。很空，很净，像被雨洗过的天空。

仿佛看到了雨後初晴的天空，淡淡的蓝，蓝得让人的心都宁静了。宁静之後，却是虚空。

“人是最会说谎的。也是最懂得给自己找借口的。我喜欢听你说好听的话……不过……也到此为止了。自欺欺人……也到头了吧……”

萧书岚直视著他，夜色里他的双眼却想两团火，足以把柳听竹跟自己一起都烧成灰。

“不，不会到头。永远没有头。”

这一夜，萧书岚觉得自己是疯狂了。不管怀里的是人还是妖，只想把他揉碎在自己身体里。

无视於他的反抗挣扎，以及眼中的那一抹凄凉至极的绝望。

甚至对他的哀求也听而不闻。

我不要你飞升成仙，我要你留在我身边。我要你永远不离开我。不管用什麽方法，哪怕是锁住你，我也要拴你在身边。

抗拒成了诱惑。极力的抵制只能加重征服的yù_wàng。月光下如玉横陈的身体，在衣衫尽褪後，苍白青涩却成了极致的风情。

柳听竹半抬起头，一脸似梦似醒的表情。连他的淡淡的眉，他的幽幽的眼，似乎也在这朦朦胧胧的表情里淡去了。他笑，也笑得痴痴迷迷。

“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