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唇上,舌头撬开他的唇舔进去,他大概没什么力气了,所以毫无攻击性。明诚大脑空白,不明白这从何而来,揉成一团乱麻的杂念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赶出去烧干净,缠绵热烈,他一只手还拿着手术刀,往空气里下意识地挥了挥,终于接受到这一点点的温柔,放弃挣扎,轻轻覆在明楼手臂上。
这不是时候而这为什么发生。
明楼放开他,抵着他的额头说:“我爱你。”顿一顿,问:“冷静下来了?”
以毒攻毒原来可以这样用。明诚惊骇地看他,被割断借口与退路,交托信任与爱恋,害怕失去的东西便预先给予,被逼迫着平静。
这惊骇只能有刹那。
明诚低头问:“你有没有备麻醉药?”
“没有。”明楼指了指自己太阳穴,“我就只有脑子这个优点了,帮我保护好。”
明诚懂了。他找不出还能说的东西,在心里过了一遍所有需要用到的理论及稀少的实践经验,知会了明楼一声开始,然后果断地下刀。
把皮肉仅仅当皮肉,而忘记它们依附于人,属于一个人,塑造了一个人,就能把感情排除在外,只是做合理的判断与处理。本质上来说,这确实和他们地下工作的其他部分没有太大分别。他可以做到这个。
第一刀下去就见血。
明楼的脸不朝向他,看不见表情,只是一动没动,每一段呼吸长得沉重,听得出明显忍耐的意味。明楼出汗,汗水从额角从背上渗出,他始终坚韧地呼吸。他沉静得像没有感觉的石头,但一旦明诚迟疑,他就迅速告诉明诚该做什么。
敏锐的人。明诚在心头的一角分心评论,觉得自己的心脏正在冻结成冰,隔断柔情,才能跟他一同扛住这个。明楼看起来一脸厉害天不怕地不怕,到底年轻时候也是做大少爷养尊处优过来的,怕痛,否则不会看到明镜及明镜的鞭子就怂。但选择走上这样的道路,疼痛就必须被训练去忍耐,毕竟可能被当做家常便饭一样接收。
在无数牺牲当中,这是相当微不足道的一点。
明诚停了手,在心里冲自己凉薄地嘲笑,我又没有受伤,怎么也这样疼痛。
明楼在他头顶又一次提醒他:“缝合。”
“闭嘴。”明诚心情糟糕透顶,不想跟任何人包括明楼客气,“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他继续手上的事情,直到所有都完成然后整个人都软下来,软到可以化成泥融进地板里,就堆在明楼脚边再也不要起来。
明楼问:“好了?”
明诚宁愿他中途就昏迷过去,好过这样清醒地感觉自己被如何切开后缝补。
明楼低头看他,“既然都好了,哭什么。”
他的脸隔得太近,几乎像要继续那个迅速告停的吻。明诚抹了一把脸以躲开注视,才发现他不是玩笑,脸上果然是湿的。原来一时间惊魂未定,竟不知道自己流泪。他偏开头去擦,明知明楼不会仍害怕他取笑。
“我明天在学校有个会,帮我去开。”明楼还在说话,也许因为渐渐在放松,混杂在话语声里的疲惫呼吸终于难以掩藏,“知道说什么吧。”
明诚站直了,点头,目光没法离开他的脸。
“我太累了。”明楼说,“让我睡一会儿。”
他说睡就睡,低头抵着明诚的胸膛,终于昏过去。
明诚把手臂绕过明楼刚刚处理好的伤口,轻轻搂着他。
他兄长坚实的脊背,现在是他手指所能触碰的温暖的裸身。他心里还有担心,但是知道明楼会好起来,明楼命里硬着,他执着要活,就算是一枪把胸肺都震碎说不定还能活下来,这不过是从踏上这条道路之时就早有预料的寻常磨难。
明诚小心翼翼地看他。
明楼肩背上有些早已愈合的旧伤痕,颜色浅,不十分明显。他手指抚摸上去,跟随那些旧迹探询这个身体,一开始以为是他过往执行任务时候的所负过的伤,但细看不是,原来是鞭痕。明楼可能接受过抵抗刑讯拷打的训练,但那些训练通常由经验丰富的教官完成,可以达到痛觉的极致但是又不留痕迹,否则说不定给以后的任务造成破绽带来麻烦。那么这些痕迹与他的公务无关,那么就是明台提及的,明镜的鞭子。
明诚觉得自己的指尖被烫似的缩回。
明镜也不是就打过明楼这一回,但以往没见过这样长久的伤痕,可见以往不曾认真。她是烈性的女子,不忘旧恨遵从父训,宁死不会向汪家服软,并且对弟弟也同样要求。
这是明楼为汪曼春受过的苦痛。
他明知会惹大姐生气但还是这样妄为。
明诚试图甩开这些念头,但把注意力放在担忧明楼的枪伤上也不是好主意,都一样的无可奈何并且伤神。他强行把那些使人心思软弱的部分继续下压,尽量动作轻缓地扛了明楼去床上,帮他调整到尽量舒适的姿势。
直到他没什么可做的了。
明诚出去洗把脸让自己清醒,对着洗手池上的镜子看自己的脸,果然看到是一片空白。
他比较想杀人,如果他知道是谁对明楼开枪——虽然多半那个人也该被明楼杀死了。那么退而求其次他还可以在脑子里杀汪曼春。于是他回忆汪曼春的脸,当然见过,明家汪家还是类似的阶层类似的圈子,不仅见过还认识,能够虚情假意地寒暄,只是没往心里放。而现在他在心里瞄准汪曼春的脸,自信自己素来的百发百中,一子弹穿过她美丽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