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奴婢记住了。”德福家的恭敬地福了福身子。
不多时,岑儿黑沉着脸回屋:“王爷不在!余伯说王爷下半夜便来了咱们清幽院,然后一直没回,可奴婢记得王爷在子时就出了院子的……奴婢以为王爷去了外书房,便去外书房看,谁料那儿也没有,奴婢问过二进门的守门婆子和大门的侍卫了,王爷是子时左右出的二进门,紧接着又出了王府大门,也就是说,王爷根本没去外书房,他离开清幽院后……就这么走掉了!奴婢又追问了府里的车夫,才知道王爷根本没用马车,他骑着自己的汗血宝马飞奔出府的,也不是上朝的方向,不知道王爷到底去干什么了!唉!要不……咱们……等等?”
冷幽茹看了看墙壁上的沙漏,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不了,备马车。”
冷府。
姚馨予无力地靠在床头,如雪银丝未梳发髻,就那么垂在肩上,越发显得她容颜苍白、神色恹恹。
冷承坤坐在对面的杌子上,面色凝重地听着姚馨予的训话。
“……老太君都来信与我说了,当年那笔糊涂账,承坤你当仁不让地欠了一比!你乃有妇之夫,竟然在外面风花雪月!喀什庆的神使终身侍奉天神,是你能染指的吗?”
讲到最后,姚馨予整个人都喘了起来,呼吸一下子变得艰难,冷承坤忙上前顺着她脊背,担忧得哽咽出声,“娘您别激动了,行吗?您别说了,好好歇息……”
姚馨予虚弱地推开他,却没听他的话:“你也别跟我说这药是朝廷和上官燕蓄谋从你手里偷走的,很多时候,人定胜天,如果那次是你父亲送药,他们……能否得手?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呀!”
冷承坤难为情地垂下眸子,隐忍着道:“不会得手,父亲一生谨慎稳妥、洁身自好,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越讲,越觉得是自己葬送了琰儿的性命,如果他能顽强地抵制住上官燕的魅惑,琰儿或许就不会毒法身亡,而即便后面朝廷或上官燕再对琰儿采取扼杀手段,那也不关冷家、不关他冷承坤什么事儿了。
姚馨予忍住浑身的虚弱感,说道:“你害死了琰儿,她害死了薇儿,其中你们各自有各自的不得已,你可以说你是遭了小人的算计,她也可以说她保了蕙姐儿一条命……恨,是恨不完的,孩子!”
冷承坤看着母亲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听着母亲越来越虚弱的声音,喉头,一阵肿痛:“娘,您别说了,儿子知道了,儿子不怨妹妹了,儿子会和妹妹冰释前嫌的……”
姚馨予摸着冷承坤不知何时已经淌满泪水的脸,挤出一抹淡笑,“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你父亲教你的,你又都还给他了吗?”
冷承坤堪堪忍住泪意,这时,冷幽茹疾步走了进来,当她看到床上形同枯槁,几乎没有生命色彩的娘亲时,脑子里瞬间混沌一片:“娘!”
怎么病得这样重?崔妈妈只说病了,让她探亲,却没料到……
姚馨予的视线越过冷幽茹,却什么也没看见时,脸上的表情僵了僵。
冷承坤回头,眉头一皱:“王爷呢?”
冷幽茹垂了垂眸子,强忍住泪意轻声道:“他有事,晚些时候来。”
姚馨予笑了笑,朝儿子女儿伸出手,冷幽茹和冷承坤同时跪下,握住了母亲满是褶皱的手,泪珠子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姚馨予笑得热泪盈眶:“答应我,你们两个……要像小时候那样……彼此珍惜……”
二人含泪点头。
姚馨予就露出一分满意的神采,目光在他们二人脸上来回扫过,笑容,渐渐凝在了唇角:“我最放心不下幽茹,你这性子……有苦也不说……和你父亲……太像了……”
冷幽茹抱着娘亲的手,泪如雨下:“我过得很好,真的,他们都对我很好……王爷还说要带我去熄族玩,熄族您记得吗?您和爹去过的……”
姚馨予满是泪水的眸子里漾开一层向往之色,眼前的屋子仿佛突然变成巍峨雪山,冷煜安背着她,从山脚走回营地。
冷幽茹发现她的瞳仁已经渐渐涣散,急得整颗心都揪成一团:“我很快也能有自己的孩子了……娘,你再多撑一段日子,你没见过琰儿,这回怎么也要见见他……我的孩子……都没机会唤你一声‘外婆’……”
姚馨予看向冷承坤,瞳仁里的光辉急剧流失:“照顾好……你妹妹,像照顾逸轩……一样。”
冷承坤隐忍得浑身发抖:“好!”
姚馨予抽出被冷承坤握住的手,擦了冷幽茹眼角的泪,一边笑,一边也掉泪:“王爷会来吗?”
冷幽茹不假思索地点头:“他在路上了,会来的……”
姚馨予苍白着脸,却笑意更甚:“那我等他,有些话交代他。”
可是,她没等到,当黄昏最后一缕阳光从窗台上消失时,她也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但她的眼一直望着大门的方向,到死也没阖上。
冷幽茹崩溃了,彻底崩溃了,她疯子一般抱住姚馨予的尸体,不许任何人接近她,不许人给她上冥妆,也不许人给她换衣裳。她什么都没说,就那么安静垂泪,一滴一滴,琰儿死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冷承坤怕她伤心过度闷坏了身子,劝她松手,她不干,就死死地抱着已经冰凉和僵硬的姚馨予,泪流满面。
直到再也流不出一滴泪来,她的读者肚子猛一阵绞痛,她两眼一黑,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