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又叫莲兮小哥哥,声声清脆,令她心神震动。
为何要爱得这样卑贱?为何要爱得这样荒谬?
假若世间姻缘都是宿命,那么莲兮又要从何答起?
素茴探出手环过莲兮的腰际,想要反抱住她。
封郁站在一边抱臂默默旁观了许久,这时突然伸手揪住莲兮身上的狐裘,把她往后猛地一扯,清清嗓子问道:“咳咳,夫人要在这磨磨唧唧到什么时候?朔阳想找的人既已死了,我们便当速回南海去,实话向他复命。”
莲兮还未吱声,素茴却先抢问道:“果然是南海鲛王遣两位来带我娘回去的?”
封郁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请两位带我去吧……素茴虽是半人半鲛,却早已厌弃凡人的世界。我曾听娘亲说过,南海的游鳞羽衣可以将凡人变作鲛人,素茴总归也有一半血统,变回鲛人想必也不难吧?多年前我远赴南郊海角,只可惜满眼汪洋却不能得见同族的踪迹。今日两位既然找上门来,不能带回我娘,好歹也带走我吧!”
素茴突如其来的请求,让莲兮诧异。若是他那千方百计从南海脱身的鲛人娘亲泉下有知,不知会是如何的心情。
封郁勾了勾嘴角,淡漠地回敬素茴道:“鲛王朔阳想要找的,是弃他而去的妻子。我二人不仅没有令他如愿,反倒还将他老婆与别的男人生下的孩子领到他面前。素茴姑娘,你不妨猜猜,他见着你会是怎样的表情?”
封郁所言不假,朔阳当初隐瞒找妻之事,本就透着古怪。若是见着素茴,指不定还会如何大发其作。
“可……”素茴面上失落,还欲来扯莲兮的袖管,哀求上几句。
封郁却又抢先了半顷,揪住莲兮倒退了两步,向素茴请辞道:“我二人实是有要事在身,不便与素茴姑娘漫话家常,姑娘请多多保重罢。”
依照从前看过的戏本,这种时候,约莫应当说上一句“今日一别,后会有期”云云。
然则素茴凄楚无助的眼眸,闪动在烛火下,却让莲兮心中沉重,半句话也说不出。
她不知封郁为何突然火急火燎起来,直像踩着风火轮一般,疾走飞速。他倒提着她的后领,从素茴房内退了出来,又抓起她的手,沿着龙形的环底端走去。
莲兮察觉他的神色有异,连忙问:“怎么?我见你前一刻还是慢条斯理的模样。”
封郁拧着眉,一面脚步沉沉往阶下踏去,一面侧过脸说:“钝成你这副德行,直叫人急得掉泪。你竟没觉出半点古怪么?”
“古怪?”
此时窗外夜色沉郁,约莫是丑时前后。朝颜阁中仍旧是灯火通明,厢房之外的走道上,不乏相偕着调笑品酒的男女,更有端菜侍候的仆役在楼阁中上下忙活。夸赞之声,娇笑之声,吆喝之声,混杂在楼阁内,热闹之余并无特别之处。
“我虽不能掐指演算,但方才在楼阁顶层,猛然只觉有一股凶烈的仙气直指向此处,正汹汹而来。楼阁内嘈杂逼仄,去外头宽敞的地方才好分辨他的形迹。”封郁炯炯的眼色望向莲兮时,锋锐如刀口一般,擦脸而来,令她起了一身寒栗。
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叫莲兮摸不清脑袋,她眨眨眼,莫名其妙道:“这有什么了不得的?指不定是哪一路仙友图个酒后fēng_liú快活,来汉阳花街耍耍罢了……你何必大惊小怪……”
封郁扣在她腕上的手骤然一紧,将她后半句埋怨全堵回了喉咙里。
莲兮早吃惯了封郁的我行我素,这时索性便由他拉扯着。
不想,两人刚从朝颜阁底层的圆厅穿过,就见身边的人群骚动起来。
“小哥哥……”
自高处悠悠传来的一声呼唤,直贯莲兮的耳中,天籁一般的音质,却是嘶哑泣血的模样。
莲兮闻声惊转,仰首时,只见楼阁顶端的至高处,素茴一手环抱着廊柱,一手抓着白莲玉冠,正赤脚踩在走道边沿的栏杆之上。他的半截身子在高空中探出,长可及地的斑斓裘锦顺着栏杆拖行着,像是自他身上生长出的缤纷翎毛,在灯火璀璨中,徒然地闪耀着妖冶的光彩。
朝颜阁中的众人,不约而同地望向素茴立足之处,却仿佛只是仰望着一只羽色丰美的鸟儿,等待着它下一刻展翅高歌。人人都凝神于眼前的美丽,忘了素茴脚下正是千钧的险境。
莲兮惊愕地从封郁掌中抽出手来,返身奔回圆厅中央,疾声呼道:“素茴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小哥哥,我听说东海之中,有一种海鱼每年会成群结队地倒溯河川产卵,这可是真的?”
素茴的右脚一踮,离开栏沿,踏向了半空,宛如踩上了透明的阶梯。
眼见他在高处摇摇欲坠,似有轻生之意,众人这才醒觉过来,一时间朝颜阁上至宾客下至仆役,人人都骚乱了起来。一叠声的劝诫与惊叫,在莲兮的耳边混淆成一团。
莲兮眼中紧抓着素茴的一举一动,一面镇定道:“不错,鲟鱼鲥鱼皆有海川洄游的天性。”
“为何海鱼却要在河川中繁衍后代?素茴从前曾想过,或许远古之时,河川才是它们的家园所在吧?”
素茴深深望着莲兮,他月牙一样的眼睛,天生便该是这样笑着的。
“素茴其实一直是明白的,为何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