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眼睛闭上,便能体味到那古朴钟声所带来的激荡了。
然而在心旌动摇之后,竟然只余下莽莽荒荒的沧桑。
——沧海桑田,须臾之变。
是非已经消失不见,第一重天的金光忽然大盛,紧接着是第二重天,最后到了第三重天。
于是这一刻,三声长钟鸣响,便飘荡在这海上,甚至掀起了波涛滚滚。
唐时耳边既是涛声,又是钟声,声音嘈杂,可心里宁静。
僧人们口中念诵着让唐时觉得既陌生又熟悉的经文,细听了一下,却是最简单的六字大明咒,回头来只变成最熟悉的佛号。
他瞧见一名僧人从山上下来,小步迅速地来到他面前,只对着唐时打了个稽首:“唐施主,这边请。”
小自在天之前的钟声,乃是丧钟,如今是非回来,兴许是继承枯心禅师的衣钵。
这一路响起来的钟声,唐时还是知道的。
他说不出心底的感觉,像是一切早有预料一般。
跟着那穿蓝灰色僧袍的僧人,一步步从这功德路上走过,他没有问发生了什么,也不问是非什么时候才能忙完,只是跟着去。
住的,竟然还是他当初化名来小自在天被揭穿之后住的僧房,庭院前头古松参天。
那苍老粗糙的树皮,依旧当年模样。
只是这个时候,没有雨,也不是雨后,大树的树皮干燥,抬眼一望,更没有当初坐在树上的殷姜。
三株木心笔出现在他掌中,原来早已经物是人非。
唐时又开始觉得自己老了。
他笑了笑,抚了一下那树干,便跟着那僧人进了这屋子。
临窗能瞧见不少的景致,不过这时节没应景的花,只有一片苍绿颜色。
那僧人为他端了一壶茶来,低声交代了两句便离开了。
此时的小自在天,应该是很忙碌的。
是非应该也很忙,他要处理很多的事情。
唐时只端了那壶茶,为自己倒了一杯。不是什么名茶,不过是些粗茶的茶叶,可在这古刹之中,才能喝出些氤氲的味道来。
忽然便忘却了自己来的初衷,心无杂念,听着钟声起鼓声落,一坐便是一整天。
偶尔出僧房门,看到几位扫地僧,挑水僧,他会觉得有趣。
下面禅院之中,也有武僧在练拳练棍或者练剑,伏虎拳,伏魔棍,达摩剑……
这些都是经卷之上有的武功,唐时记得很清楚。
他早已经到了过目不忘的地步,即便不是佛修也能举一反三,用道修的目光来看待佛修,别有一番新奇的意趣。
一开始只是看,不过久了也会有人对唐时好奇。
在小自在天这风雨飘摇的时刻,跟着三重天首席大弟子是非回来的一个道修,修为也不低,大多数的时间只是坐在禅房里,或者看着他们练拳练剑,而后跟着比划两下。不过这样的时候毕竟不多,他似乎很少笑,不过又像是时时刻刻都笑着。
忽然之间,唐时便成为了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人。
有小沙弥会凑到唐时的身边来跟他说话,唐时也就随口跟他们说着。
这样看似无聊又宁静的日子,持续了大约两个月,是非一直没消息,唐时也一直不问消息。
小自在天对是非的意义,便是洗墨阁对唐时的意义,甚至更重。
闲散时光里,一边修炼,一边也会点拨一下修炼的武僧们。
小自在天肯定在一个交替的关键时期,即便是禅门寺也很少有人来,稍有名望的高僧们也很少出现,这些武僧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似乎一点也不焦虑,不乱传什么留言,只安心修炼。
只是毕竟是初开始修炼的人,没人指点可能会走偏路,唐时看多了,便会点拨一二。
他逐渐成为这一群人之中很受欢迎的人,这些僧人们有的在知道他是谁,有的不知道。不过直到现在,他们才感觉到,唐时对于佛法的造诣也很是精深。
来小自在天两个月,这里还没下过雨。
这一天,唐时窗里忽然吹进了风,他抬眼一看,又掐指一算,便忽然一笑。
走到房门前,将那门推开,古松盎然,庭前青石板地面生着些青苔,因为年深日久,磨损有些厉害,更能照见岁月沧桑。
他举目看向那天幕,潇潇的雨便下来了,几名小和尚举着袖子从庭前跑过去。
唐时目光悠远,“下雨了……”
第122章 菩提煮茶
下雨了。
不过不大。
唐时从屋檐下走出去,僧人们都已经回屋了,他却从这里走出去。
又站在那古松下,抬眼能看见稀疏的天光从枝叶的缝隙之中透出来,落到唐时的眼底,又逐渐地暗了。
他抚摸那树干,干燥的感觉终于消失,雨水从古树表皮那纵横的沟壑之中渗落下来,只是抬头,殷姜已经不在了。
唐时很难说出自己对殷姜到底是什么感觉,这女人来无影去无踪,偶尔还能卖萌撒泼,只不过那些都是表象了。
她最终还是没了。
这雨天,不适合坐在屋里,唐时也不打伞,便从这里走了出去。
山前那功德路被雨水染成了深色,朦胧之中,仿佛那尽头不是岛屿的边缘,也不是大海,而是一望无尽的山。
可这里,只有一望无尽的海。
唐时在前面站了许久,又转过身,从侧廊绕出去,转到后山,挑水的弟子刚刚将一挑水放下来,之后便连忙跑到僧房那边去躲雨了。
那两桶水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