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之忙摆手,紧张道:“那不行,不行。”
“嗯?”谢无陵抬眼看着羡之,在等他继续道来为何不行。
“爹爹太忙了,羡之不怎么见得到爹爹。万一……”
“那明日便考你这本。”谢无陵说一不二地看着羡之,但看到羡之眉都要拧在一处了,他好心地分了羡之一杯寿眉。
羡之接过茶,如旧时一般一口气饮了去,像发现了什么不同,还舔了舔嘴角,笑眯眯。
“好喝吗?”谢无陵抬眼问道。
“嗯。”羡之连忙点头,他爱食甜,早先谢无陵煮的茶微苦,他只当苦水喝,今天也一样,一口饮了。但方才那半盏茶里,总带着甜味,让他想再讨一杯。
他腆着脸凑近,自己取了茶匙添盏,又对谢无陵道:“对了,姑姑说爹爹可能又要出远门了。是这样吗,师父?”
“总还是能见到的,平素可以写信,实在想了……”谢无陵应着,端着茶盏的手不经意地颤了颤,又喃喃自语道:“可以去探探吧,应该。”
赵祚要去西北的事,是他一力布置的,今天在殿上,惠帝也允了赵祚离扶风去西北的事。
现在真论及赵祚要去西北的事,他心下难免不舍,何况从元宵节后到现在,他还没和赵祚说上话,每日朝堂上,他这末阶官也就只能远远瞧一眼那殿上人。
距他最近的时候,还是惠帝留人的时候,能让他遇上赵祚一两次,不过每次他还未道来一字,赵祚就已疾步走了,像是铁了心不理会他一般。
羡之应了给谢无陵带话的差事,午间就在府上等着赵祚归来,带话给赵祚,赵祚眼里翳着的乌云在听到羡之带话的时候,骤然散了大半,他颔首应了,又问及了羡之的书抄的如何了。
羡之算了算昨天抄了的百八十遍,离赵祚说的,也就还差个百八十遍吧。他眼珠子转个不停,思考着找什么理由合适。
这般耍着小聪明的模样,倒让赵祚面容严峻了。
“你师父太纵着你了?”说着就拎着他去了书房,让羡之将他以前的辞赋都拿了出来,一篇篇挑起刺来。
说来说去,无非是这处以一概全,那处断章取义。
羡之本是不以为意地偏着脑袋,听着父亲训自己,半晌过后,他发现他父亲是真生气了,自己满脸写着委着泪。
他这一年来,第一次见赵祚这般摄人气势。就是他立在那处,盯着羡之不发一言,偏偏让羡之浑身发抖。
羡之见赵祚的眉毛都快竖来,便想,要是师父在就好了,明明这些辞赋师父也看了,也没说过这般重话。
“赵羡之。”
羡之回神抿了抿唇,低首小步跑到赵祚跟前,怯生生唤了句:“爹爹。”
“旁的为父不奢求,但你,总该记得自己姓什么。”赵祚满眼的厉色渐渐被某些羡之一时还不能理解的情意取代,或许是担忧,或许是父慈……
其实这话是赵祚早便想对羡之说,只是没找到正好的时候。
重阙里的人情冷暖,他赵祚看得清,无论是凤翔,还是长乐,将来都有自顾不暇的时候,那便更不提护着羡之的事,再说便是有谢无陵和他自己可以护着羡之,又能护到几时?
他想补偿对羡之幼年的愧,却更想羡之能活到展翼的时候。
羡之在赵祚跟前怔愣了会儿,才点了点头。赵祚不欲继续为难他,也罢了他抄书的事,将那些辞赋归还到他手上,这才迈步将离。
离去的脚步微顿,回首还不忘回头叮嘱道:“明日我得出去几月,你跟在你师父身边,礼数莫要忘了。”
羡之仿佛还沉浸在方才的事中,怀里抱着自己被赵祚批得一文不值的辞赋,愣愣地点了头。
园子里的谢无陵还不知他的宝贝徒弟被亲生父亲这般训了的事,正因着无所事事而摆了一方棋。
方执子落盘,便听闻就木来传话,说是凤翔公主的车架停在了园子外。谢无陵罢了子,着了履,去迎了来。
凤翔一身儿郎便装,立于伐檀,四处打量了一番,正见得那才起子的棋盘,说着落了座,要和谢无陵来一局消磨时间。
谢无陵虽借着羡之的缘故,和眼前人有几分亲近,却还是摸不透她的心思,便顺着她的意思落座对弈来。
“今日那幅前朝旧画,是平之摹的吧。”
二人你来我往,一番寒暄,凤翔才往正题领了来。谢无陵却不急,目光落于棋盘上,答着凤翔的话。
“凤翔倒是好眼力。”
谢无陵早先便听宣城在某个家宴上提起过这“华姐儿”最喜得他的辞赋与工笔,早些年先收了许多在屋里。
起初谢无陵还未当真,这些日子接触来,他才知宣城所言非虚。
所以那日将旧画置于沈长歇处时,谢无陵便想到了这场局里唯一可能成为变数的,只有凤翔。
不过到凤翔来园子前,沈长歇都未让人传生了岔子的话,想来凤翔这个变数可以摒除了,也就大方承认了她问的事。
凤翔将子落在局中一“眼”上,似笑非笑道:“平之好心思啊。只是……”凤翔抬手捡子,置于棋盘边,又问道,“不怕贪心不足蛇吞象?”
谢无陵也抬眼对上凤翔的目光,不在意地挑了挑眉,轻声道:“怕啊。”抬手落在了凤翔那子旁,佯装只为贪那一个黑子,又道,“不过……听说凤翔得了惠帝令行走御史台,平之没备上什么礼来庆,便想着送这局棋好了。”
凤翔依他言,眼睛弯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