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触上了他的指尖。
将那东西握在手中轻轻摩擦,便能分辨出这是一截被打磨的十分光滑的绳索。嗯别说,触感还挺熟悉的。
萧然君这是因为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做出什么明显安慰自己的动作,便将一截捆仙索递了过来要他牵着的意思么?
景繁生心想,“我还真不知道颜渊他也会有做出这种小动作的时候。”
真是幼稚的……有点儿可爱。
他将捆仙索紧紧握住扯了扯,便感觉颜萧然也在那头扯了扯。景繁生扭头看了看萧然君依旧冷峻到没有一丁点表情的面容,终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这时候还没有料到,数百数千年以后仍是坊间说书先生口中津津乐道的关于“繁生道人面临千夫所指、万人唾骂,仍能谈笑风生、舌战群儒”的那一段儿,便是起于今日这一幕。
不知怎的,他握着绳子的手忽然就不抖了。恢复了冷静的景繁生还似往常一样,并没有让人看出半分不妥。他呵呵笑道:“我还是当年的那句话,那你们又如何能证明,重明山的事情是我做的?就凭我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
众人都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在这个世上,“繁生道人血洗重明山、屠尽同门、堕入魔道”这话就连三岁的小童都听说过。正所谓三人成虎,景繁生又是所有宗门义愤填膺所要讨伐的对象,十五年过去,对于当年之事的细节和真相反而没有几个人再去关注了。他们确实仍是拿不出什么像样的证据的。
一位站在刑风台后面的长老说道:“就算重明山上的事情另有隐情,那你当年将我们潇湘宫派去支援的人全部杀死了,这你又要如何解释?”
“是呀!不仅是潇湘宫,还有我们昆仑的人!”
“还有我们!”
“还有我们浮云宗!”
那潇湘宫的长老见挑起了话题,便继续说道:“你堕入魔道将不少人或杀、或废,这可是许多人都有目共睹的事情,繁生道人又要如何推脱?!”
那名长老越说越激动,他从人群当中走了出来,以手指着景繁生,却在即将靠近他们这里的时候被颜萧然释放的一道威压给震了回去。
景繁生并没有注意到那边的动静,他只是微微垂下了眼眸,用手指细细地摩挲着那截绳索的脉络。
那是他从入了魔的颜萧然手下逃脱以后发生的事情了。
自己大概是昏迷了很长时间,于剧痛中醒来,已经不知道过去多少个日月了。
他那时候尚不知道重明山被屠的事情。
所以当他整理好凌乱不堪的衣衫、顶着欲裂的头痛回到主峰上的时候,面对的就是潇湘宫赶来送贺礼的弟子发现重明山满门被屠以后叫来的一大波前来支援的人,和四根圆柱围成的广场上,满地的鲜血和尸体。
所以当他身心剧震、头痛难忍、满腔悲戚的时候,面对那些犹如苍蝇一般萦绕在耳边的指控和辱骂,景繁生……便再也无法克制住自己了。
只是那个时候,他的识海已经破碎,神识受损尤为严重,就算是不顾身死道消的下场强行动用灵力,面对一大波或是元婴或是金丹期修士的围攻,也不过是以卵击石罢了。
动起手来以后,真正杀死那些人、令他有机会逃脱了的,是、其实是……
未理会对面的群情激奋,景繁生重新扬起嘴角、狂放不羁道:“他们确实是我杀的。”
他下意识地拽了拽那截绳索,这会儿不再刻意压低语调说话,尾音便微微上扬,声音听起来就极度轻灵悦耳了:“潇湘宫的人无缘无故便指责我是灭门惨案的真凶、要来捉我,我还手反击,这有什么不对?”
“那你也不能……!”
“至于伏魔镇的事情就更不用我来解释了吧。”景繁生直接说道:“有人要杀我、以期从我这儿捞到重明山的传承,我当然不能坐以待毙。”
“你们怪我残忍?”他稍微挑了挑那双犹如三月春水般叫人迷醉的桃花眼,故作惊诧道:“难道有人要趁火打劫,来杀你、来围攻你,你也可以挺着不闪也不避、甚至还手之时还要考虑对方的性命和修为问题吗?”
那潇湘宫的长老愤怒道:“你!你简直是巧言令色!我们潇湘宫何时要杀你了,不过是要带你回来问话而已!而你、而你若是问心无愧,又何必痛下杀手畏罪潜逃?!”
景繁生语带无奈地道:“潇湘宫的人到底是要杀我还是仅仅要带我回来问话,仅凭我一人之言已经无法再证实。”
其实那日重明山主峰之上发生的事情,景繁生是真记不清了。回忆里头除了满地的尸体和满眼的鲜血,那段记忆比他和颜萧然那啥时候的记忆还要模糊得多。
如果不是后来他身陷伏魔镇围杀当中又一次凭借那特殊的力量逃脱了,他至今都不会以为重明山上将潇湘宫的弟子全部杀死的人竟会是自己。
过去他虽然从未对别人提起过,夜深人静之时却是会因为自己那时候的没有自控而暗自后悔和自责过,但是现在……
景繁生冷冷一笑,道:“可是重明节那一日,潇湘宫派人送贺礼的人为何凭白地要比往年晚了大半天,重明山被血洗了以后,护山大阵犹在,怎么会就那么碰巧的,被那几个人撞上了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老宫主刑风台忽然说道:“我与你师傅珩衍真人乃是多年的至交,我潇湘宫又怎么会做出残害重明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