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起觉得喉咙干疼干疼的，心跳也比平时快得多。

这是他见过最混蛋的选择题了。

等等——三个人……

他突然想起了别祝。就好像自进来这么久以来自己刚刚才注意到他一样，戈起突然一阵狂喜。

别祝啊别祝！有你真好！

这么想着，他突然举起左手冲身后比了个手势。

别祝看到了。他不可思议地望着戈起，尽管后者根本看不到他。

那是只有他们两个人懂得的手势……它的含义是：不用管我，杀人要紧。

“照顾好小世！”

别祝“你发什么神经”几个字还没骂出口，戈起就已经开始行动了——

只见他突然屈起手肘向后撞去，男人反应极快地躲开，同时扣动扳机……

几乎不分先后的两声枪响震动着在场所有人的耳膜。

别祝觉得那一刻的画面就像是一帧帧放映的慢镜头，清晰无比，却极度不真实。

前面这个男人的胸膛被别祝一枪贯穿，直直倒地后似乎还留着一口气。

他又冲着那两个大汉各开两枪，他们放开了嵇世，之后也轰然倒地。

而戈起……

他右侧肩胛骨的位置是一大片殷红，鲜红的颜色正触目惊心地从那里不停向外涌出。

他像极了背负罪恶一路遭受鞭笞的囚徒，不停地坠落、坠落，直至深渊谷底……

别祝记得戈起跟他说过，他们这辈子杀了太多人，下地狱是板儿上定钉的了，谁也别想逃。不过，就算去地狱，他希望他们两个还能是伴儿，不求同甘共苦，只求把阎王殿闹得不得安宁。

那时候别祝听完就笑了，应和着说：那可不。

可是现在，他一点也笑不出来了。

——如果到了地狱，我不想再整那么多幺蛾子了，只求和你同甘共苦。行吗？

☆、14

【14.】

别祝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一天的场景、他们各自的表情、谁说了什么话，自己在许多年以后还记得那样清楚。

当戈起终于转身看到那个男人的面孔时，久久的震惊与自嘲比他肩头的血色还要刺目。

而对方则只是虚弱地笑笑：“我知道你跟踪我很久了，不过没想到吧，我跟踪你的时间更久。为了成为像你们这样出色的杀手我不知付出了多少。最后终于要出道了，没想到接的第一单生意竟然就是你。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很难过，毕竟没有你们的话我是不可能走到今天的。可是不得不承认，除了难过，我更多感受到的是兴奋……一想到可以杀掉最崇拜的人，我简直激动得睡不着觉。

“说到这个计划，还真的是□□无缝啊，不是吗？其实还要感谢你的‘不敬业’呢，好端端的杀手干嘛非要跑到太阳底下去呢？人一旦有了无用的感情就注定会丧失本质里最优秀的东西。你就是最好的例子，因为有了我和嵇世，你就再也不配被称为最好的杀手了。”

听到这里，别祝方才隐约感觉到的不对劲如海绵吸水般渐渐膨胀，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答案呼之欲出……

“其实我们有无数个可以杀掉你的机会，但是我没有让他这么做，因为我就是想让你彻底明白自己输在哪里，让你知道你最看重的“感情”恰恰就是杀死自己的罪魁祸首……

“没错，和我一组的另一个成员，就是嵇世……”

……

戈起因受了枪伤而疼得汗津津的脸上一下子血色全失。他红着眼看向嵇世，眼中的绝望比在看到温无往时还要彻底、还要刻骨。

不久前还掂着一大兜零食开心笑着的孩子此刻全然没有了表情，他浑身散发着冷漠的气息，蹲在戈起面前面无表情地说：“小起哥，谢谢你留我一命让我有机会杀你。”

“呵，臭小子……”戈起喘着粗气不去看嵇世，因为他觉得再多看一眼，血就流得更快，离死亡也就更近了。

他骂不出像“演技可真好”这样的话。

他没有办法抬起手去给他一拳、或者朝他脸上吐一口吐沫。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想好好疼的人。

他的任何要求他都会尽最大的努力去满足。

他喜欢看他傻气的笑，因为只有在那个时候他才会忘记自己的身份，回到正常人的生活中去。

可现在，那个人却亲手将这幸福的梦境打碎，告诉他，别傻了。

他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想活着。

他想活着，远离欺骗他的人。

他想活着，去寻找这个世界上残存的真实。

——如果真的还有这种东西存在的话。

呆立在一边的别祝迅速将他们的只言片语组织起来揣测出整件事情的轮廓。

怪不得，这孩子进门前踩在尸体上也无动于衷……

怪不得，明明那么害怕却没流一滴眼泪……

怪不得，现在他把温无往的枪夺了过来，指向了自己……

别祝感到胸口处撕心裂肺的痛感清晰地传至全身……他不禁后退几步撞到墙上，而后无力地滑坐到地面。

“别祝！”戈起的声音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缥缈又模糊，可却安心到让他直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

那就，睡吧。

醒来会发现这是一场梦，戈起会像往常一样漫不经心地告诉他自己偷偷接了任务，然后拿了酬金假意让他请客……两个人笑着闹着，似乎再也不必关心黑夜里的血雨腥风，再也不必站在刀尖儿上取走别人的呼吸。

一切都美得像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