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乐莘送他的,他实在舍不得吃。
一想到以后有机会可以常跟乐莘待在一起,林万可就禁不住高兴,这一高兴,脚底下便跟生了风似的。
眼里看不见路,走起来又连蹦带跳,一个不小心,过转角处时他就撞着了人。
说是撞其实也不恰当,确切地说是地上坐了个人,跘了他一跤。
林万可一个趔趄扑到了地上,怀里的包子骨碌碌滚了一地。
他一条手臂磕得很重,衣袖都扯破了,疼得他龇牙咧嘴。
待他站起来,眼前的一幕更是惊得他几乎掉了下巴。
一个脸上脏得辨不出五官的乞丐正满地抓滚落的素包,也不嫌沾了灰,捡起来就往嘴里送。
林万可目瞪口呆。
他当宝贝一样小心翼翼护了一天、一口也舍不得吃的素包,就这么一个接一个进了别人的肚子。
他呆愣愣地盯着那乞丐,直到对方打出了饱嗝。
“我说这位小哥,我不就吃了你几个包子,至于瞪我这么久么?”乞丐边舔手指上的面渣边问。
林万可还立在原地,见他这副厚脸皮的样子,哭也不是骂也不是,只能自认倒霉。
“哎哎你别走啊,”乞丐见他要走,居然跟了上来,“我还得谢谢你呐。”
林万可正在懊恼,哪里有心情听他胡言乱语,只是一个劲儿往前走。
“等等啊!哎我说你——”这乞丐死缠烂打,迈开步子挡在他面前,一边从灰扑扑的衣服里掏了半天,摸出个东西塞他手里。
“这个给你,我从来不白白受人恩惠,现在身边也没有别的东西,你既然救了我,那这宝贝就便宜你了!”
林万可又好气又好笑,心道这人莫不是脑子有病,先是跘他摔了个大跟斗,又吃掉了他的包子,到头来竟还说是他占了便宜。
他再低头一看,乞丐递过来的哪是什么宝贝,就是一串脏兮兮的手珠,闻了下还有股奇怪的味道。
“喂!还你——”
林万可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发现那乞丐已走远了,只传来一句模模糊糊的“后会有期”。
“什么人呐。”
他将手珠随手塞袖子里,便匆匆赶回家去做饭,转头就把这倒霉事儿忘了个一干二净。
下午林百知放了课带回来一张纸,上面细细圈着他没课的日子。
“乐先生说了,只要我们没课,大哥都可以去找他学字!”林百知一席话说得是老气横秋,“铺子就交给我,大哥你可千万要用心学,不要辜负了乐先生一番好意!”
林万可连连点头称是,将那张纸仔细贴在自己卧房里,看一眼,心里就跟喝了蜜似的甜。
这种喜悦一直持续到他第一次去学写字。
林万可念过的书不多,连自己的名字都写得歪歪斜斜,因此乐莘先教他写的就是名字。
他被文近领进书房门时,因为紧张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文近沏了茶就关上门退了出去,房里只剩他与乐莘两人。
于是林万可愈发不知所措了。
乐莘好像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不自在,他像对待所有的学生一样,从执笔教起,一横一划,一点一钩,教得仔细而专注。
而林万可早已记不得上次拿笔是什么时候了,他努力地学着乐莘的样子,却只能在纸上落下歪七扭八的笔迹。
“你不必紧张,没有人能一天就学会的。”乐莘见他面有懊恼,温声劝道,“我先教你将自己的名字写好,其他的以后再学。”
林万可连忙点头。
“林万可,万可,是万事皆可的意思么?”乐莘说这句的时候,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带着他写出他最熟悉的这三个字。
这距离太近了,林万可都能闻到他身上清淡的皂角香,不由连呼吸都滞住了。
微一转头,乐莘的面容近在眼前。
林万可还是第一次那么清晰地看到他的眉眼。
视线再往下,是乐莘执笔的手。
这只手温暖而稳定,手心柔软,指节修长,此刻正覆在他的手上,教他写他的名字。
放在以前,林万可连梦里都不曾想过这样的画面。
此时此刻,这一切却真实发生了。
他从鼻子到耳朵尖都在发热,右手则烫得好像马上就要烧起来。
乐莘写完他的名字并没有停下,而是握着他的手继续写下去。
“我的名字笔划多了些,你看看就好。”
他写下一个乐字,一个莘字,就写在“林万可”三字旁边。
林万可看着纸上那两个陌生的字,心里一动,抬头正对上乐莘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