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姑姑便出了门去,过了一会儿,姜堰上来向公主谢恩,进的雅间向着公主拱手为礼道,“臣代表侍卫们多谢公主赏赐。”
这位精干的羽林郎将大约三十余岁年纪,面容看起来方正从容,对于丹阳公主态度十分尊敬。公主点了点头致意道,“姜郎将着实客气了!”姜堰抬头望着公主,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她已经转过头去,照料爱女,“留儿,再要一块蟹黄糕么?”
“阿娘,”坐在公主手边的那位绿衣小娘子抬起头来,笑着道,“蟹黄糕我已经吃够啦,您再给我盛一盏茶羹吧。”
他便闭了嘴,退了出去。
茶羹滋味浓稠,阿顾用的多了,朱姑姑和碧桐服侍着她解了手,从小室出来,午后的洛阳城十分热闹,阳光透过窗子射进来,带着暖融融的温度。阿顾沐浴在阳光下,望着楼下东市大街上的车水马龙,只觉心中一片愉悦。
“小娘子,”朱姑姑劝道,“咱们回屋吧!”
阿顾点了点头,“好。”
碧桐推着轮舆转向,轮子滑过长长的走廊,寂静悄无声息。
“魏叔叔,我可是为你做事,你可不能不管我啊!”尽头处一间雅间里忽的传来男子高昂的叫唤声。阿顾吃了一惊,这茶肆二楼雅间彼此以墙壁相隔,在室中正常说话,外头本是应该听不到的。只是刚刚那位男子陡然将声音提的老高,这才透了出来,落入经过长廊的阿顾主仆耳中。
“闭嘴,彭六。”那位魏叔叔开口怒斥道,“你不要命了么?”
窥听旁人隐私之事总是不好,阿顾转头看了朱姑姑一眼,朱姑姑会意,推着阿顾快步走开,经过这间雅间门扇的时候,正听得门扇中传来最初那位年轻男子的声音,“魏叔叔何必这么小心?”彭六郎的声音充满惫懒无赖之意,较诸最初那一高声嗓子放低下来,却依旧能够清晰辨认,“你交给我的差事我虽是没有办好,但那姚家小娘子最后也没得好呀!”
阿顾听得男子话语中姚小娘子字样,不由凛然一惊。和朱姑姑对视一眼。
“彭六郎,”室中的魏叔叔顿了片刻,方重新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隐忍,“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咱们干的事情若是被圣人和魏国公知道了,咱们可都活不了了!”
“叔父说笑了,如今,那李三郎已经顶去了一切罪名,如何还会有人想起咱们来?”彭六郎笑意猖狷。阿顾贴着门扇,只听得屋子里那彭六郎怪声怪气道,“我是瞧着风头过了,才溜回东都来找叔叔您要账的。如今呐,魏国公的女婿眼看着我已是没有份了,若是您答应给我的一千贯钱还赖掉了,”他坐在室中榻上,摇摇摆摆着自己的右脚尖,
“我可不知道我会在世人面前说出些什么来哦!”
魏姓男子看着面前的无赖青年,恨的胸中一口血都要吐出来,勉强按捺住了,强迫自己按捺住心绪耐心问道,“彭六,这些事情待会再说,你这些日子走的远了,当日丹园中发生的事情我一直弄不明白,也想好好问问你。当日明明一切都为你安排好了,丹阁已经清空,我的人手也将一路的人引走了,一切都备好了,只等你最后拿下那姚良女,怎么到最后,被发现在丹阁里的居然是李家的三郎?”
“砰”的一声,似乎是杯盏砸到地上破裂的声音,彭六郎愤懑至极,怨毒道,“说起这个我就来气。我明明按着算好的时辰从席上辞出来,就近赶去丹阁,转过池子的时候忽然后脑勺一痛,就被人给打晕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丹阁那边的事情已经是闹开了!我瞧着不对,就赶紧偷偷摸摸的溜走躲风头了。”彭六郎说着,忽然横睨魏姓男子,狐疑道,“我说,魏叔叔,这不是你故意安排耍我的吧!”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魏叔叔一甩袖子,怫然不悦指责道,“这种事情可是秘事,能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个人知道,我怎么会做这种蠢事?”他想着当日经过不由扼腕。自己既然敢做下这样大的事情,自然是将前后环节尽力安排周密的。当日在丹阁外也不是没有留人,只是那人并不识得彭六郎,远远的看着一个青年男子进了丹阁,背影有几分肖似,便以为是了,却没有想到李代桃僵,竟让那临清县公家的李三撞入——思及此,不由嫌弃的看了彭六一眼,“定是你行事不密,泄露出去,这才便宜了那李三郎。”
雅间中叔侄二人的话语落入阿顾耳中,阿顾越听越是心惊……
听到这儿,一些事实已经浮现出水面清晰起来。阿顾早就猜到丹阁之事另有内情,却没有料到这内情竟以这种巧合的方式揭露在自己面前。雅间中的魏姓男子设计了当日丹园之事,制造了姚良女歇息的丹阁中空无一人的局面,本打算遣这位彭六郎闯入丹阁坏了姚良女的名声,却不知道怎么的,彭六郎在半路上中途被人打晕,最终出现在丹阁中的,竟是另一个人李朔李三郎。
雅间中顿了一会儿,魏姓男子开口道,“……这件事情你虽没有办好,但终究是出了力,看在你又遭了这回无妄之灾的份上,一千贯是不可能了,这儿有一百贯,我给你,你拿了之后,便立即走的远远的,当从没有见过我,我也不曾吩咐过你什么事情,日后相遇互不相识,可知道了?”
彭六郎一把夺过男子手中的银钱,面上露出一丝喜色,嘟囔道,“一百贯就一百贯吧,总比没有强。”他朗声道,“魏叔叔,小侄这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