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姬泽微微挑眉,他也不好说出什么因由,于是笑着道,“许是缘分吧!”
闲来无事,姬泽提起笔架上的一支紫霜毫笔,完成御案上置着的绘画来。这副《万里江山图》已经画了大半,皇帝最后落墨,不过是补上几笔。阿顾在一旁瞧着,索性上去,持着墨条伺候姬泽笔墨。星湖端砚砚池深敞,湿润的墨条在上头研磨,很快就发出大片墨汁来,墨汁浓稠,带着淡淡的香气。
洁白的绢面上,一副《万里江山图》渐渐从笔端脱出,笔迹寥寥,却有着一股气慨山河的气势,几乎要从绢面扑腾而出。阿顾坐在一旁观看,握着手中的墨条,心中忽然生起一种极致的感慨。
唐贵妃这一生是大周的传奇,她曾获得荣宠,甚至一度改变了天下的风俗,让天下不重生男重生女,可谓到了一个女子可以到达的极致。但在神宗皇帝去世之后,她虽依旧拥有高贵地位,绝世风华,却已经从内里开始枯败,仿佛一株花树失去了雨露的浇灌,渐渐失去生机。适才,在这座代表皇权的甘露殿中,她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姬泽,姿态狼狈,梨花带雨,落在旁人眼中,不免唏嘘。这一场旷世的爱恋终究消解在岁月的流逝中。甘露殿中贵妃的哭诉,便为这段和神宗皇帝的倾城之恋,落下了一个凄凉的注脚!
《万里江山图》很快绘好,阿顾放下墨条,笑着朝姬泽拜道,“九郎,我好容易进宫一趟,好久没有见师傅了,想去鹤羽殿见见师傅!”
“也好,”姬泽道,“朕这儿也有些国事要忙,待到晚上在宫宴上再见便也是了!”
一轮金乌挂在天际,金黄色的阳光射在宫殿宫头,一片光亮。阿顾从甘露殿出来,进了后宫,走了一段路,一个绯衣女童策着一只绯色小牝马从宫道一侧斜斜奔出,在阿顾面前猛的勒住缰绳,喝道,“吁!”
“阿鹄。”阿顾瞧着女童,面上闪过惊喜的笑容。
姬红萼利落的从马背上跳下来,将缰绳交给缥绮,瞧着阿顾道,“没良心的阿顾,进了宫也不来看我,非要我自己来见你是不是?”
“这可冤枉啊!”阿顾笑着道,
“前些日子我回宫,不是和你聚了好一阵子么?今儿个我刚刚进了永安宫,便被圣人召到甘露殿,这才刚刚回来,就遇到你了。”
姬红萼抿唇一笑,“算你说的有理,不和你计较了!”
“阿顾,”她挽着阿顾的胳膊在宫中行走,行到一排玉兰树下,“自你离宫之后,我在宫里可寂寞了!六姐姐开年许了杨首辅的长孙杨晋,如今都待在寝殿里待嫁,轻易不肯外出;八姐姐和我向来说不到一块去。我一个人在宫里无聊死了。”
阿顾歉然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宫中的皇子公主太少了,”又问道,“燕王表弟人呢?不大陪你么?”
姬红萼提起燕王姬洛,眸色中染过柔和的情绪,“燕王兄是男子,日常都在外朝,又如何能时时留在后宫中陪我呢?”
西海池的木兰花如火炬开放,映衬着女孩的目光深深浅浅,“这半年,燕王兄性子沉静不少,竟开始随着大儒读起书来,常常能一坐就坐上大半日,写的诗文王傅也赞着颇有章法。我在一旁瞧着,咱们大周皇室竟是要出个才子了!”
“这也挺好的!”阿顾笑着道。
姬红萼沉默片刻,
姬泽虽然挺喜欢姬洛这个弟弟的。但当姬洛渐渐长大,作为藩王,注定不可能在战场上一展长才,若能寻一项爱好做寄托,对于皇子来说也算是一件幸福的事!如燕王的兄长宁王姬溶,常年身子不好,便驻留长安,未曾前往封地就藩。他经年浸淫音乐,与姬泽的兄弟感情极好。对于姬洛而言,醉心文事虽然并不是十分好,但相比于武事,倒是能让皇位上的人更放心一些!
姬红萼也并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只是瞧着姬洛,总是替兄长委屈。“阿兄从前很喜欢练剑的,如今都大多丢了开去,只捧着书本认真阅读起来。前些日子我陪阿兄参加一个文会,只听着会上的人各个之乎者也的,弯弯绕绕,倒不如策马在校场上骑上一圈来的爽气。我听着不大习惯,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昔日兄妹间亲密无间,如今因着爱好的缘故略略分开一些,姬红萼心里总是有些不习惯好受。
阿顾抬头望了姬红萼一眼,笑着道,“阿鹄,不管你和燕王兄妹感情如何好,也不可能如连体婴一样一直绑在一起,终有一日会分开的。”
“我知道。”姬红萼道。声音郑重清明,眉宇之间却带上了一丝怅然情绪。
说话间,两人已经一条宫道走到了尽头,千步廊将将在望。廊畔的的菊花层层叠叠的正好,姹紫嫣红,五光十色炫了阿顾的眼,阿顾眸中闪过一丝喜爱,走到花丛旁,望着丛中盛开的一株绿菊花赞道,“这株菊花开的真好。”
“这是绿牡丹,” 姬红萼笑着道,“说到千步廊的菊花,还有典故呢!当初唐贵妃和虢国夫人一同侍奉先帝。恰逢一年仲秋,千步廊畔芍药开起花来,各式各样,鲜艳妩媚。唐氏姐妹二人嬉闹,一人指了绿牡丹,一人指了白玉珠帘,问及先帝,是绿牡丹美还是芍药珠帘美。先帝笑评,‘绿牡丹含情带露,fēng_liú别致;白玉珠帘冰清玉洁,遗世独立,都是很美的!’贵妃、虢国夫人便一起高兴起来。神宗皇帝便与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