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尽管害怕,吴邪还是抓紧所有的机会跟踪、观察陈皮阿四。靠岸前的那个晚上,风急浪大,那种鬼一样的雾气笼罩了整个海面,华和尚朗风等手下见情况不好,不得不把陈皮阿四请出来在驾驶舱中坐镇。所有的伙计们都紧张兮兮地c,ao舵、掌帆,在甲板上或者走廊里跑来跑去。吴邪趁着所有人都忙乱着,一路小跑直奔陈皮阿四住的船长舱。
这间舱房总是锁得严严实实,而且永远不开灯,吴邪试过不分昼夜地卧在门口,却从没听清楚过里面的任何动静。他灵敏的嗅觉完全派不上用场,因为那舱房里总是充斥着刺鼻的檀香味儿,会呛得他流鼻涕,如果倒霉被闷油瓶看见了,那家伙就会用忧郁的眼神看着他,说:“吴邪,你又感冒了。”
可是今夜,或许是陈皮阿四走得太急,舱门竟然没有上锁,只是虚掩着。吴邪小心翼翼地人立起来,用一只前爪扶着门框,另一只爪子像人那样轻轻敲了敲门,他的心砰砰乱跳,紧张,但是并不太害怕,毕竟,只要有人应门,他还是可以掉头就走,作觅食状无辜路过。
没有人,吴邪把耳朵贴在舱门上,什么也没听见,他于是深深吸了口气,四爪落地,用脑袋将虚掩的舱门顶开,然后先把鼻子伸进去,嗅了又嗅。
檀香味儿挥之不去,却因为混了海上风浪的气息,不那么刺鼻了。吴邪觉得没什么危险,就伸进一只前爪。地毯真软,爪子都能陷进去,吴邪低头嗅了嗅,然后闪身钻进了这间最神秘的舱房。
舱房里一片漆黑,只有门缝和窗帘缝隙透过一点点微光。吴邪的夜视能力是人类的五倍,仍然觉得到处都影绰绰灰蒙蒙的。他竖起耳朵,尽力倾听,深呼吸,仔细分辨空气里细微的味道,每个分子都不放过,他记得基地那条退役的老警犬告诉过他:“就算你不知道你要找的是什么,只要用心,看到那东西的一刻,你会知道,就是它了。”
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有独一无二的体味,就像是一张识人的地图,吴邪擅长分辨这些,可是陈皮阿四却那么特别,他身上有一种异常的香气,像是从骨头里散发出来的,淡淡的,却连浓重的檀香都遮掩不住。吴邪循着那种气味,检查了陈皮阿四的床,陈皮阿四的衣柜,陈皮阿四的茶具,最后,他停在了一尊奇怪的佛像面前。
人类很迷信,总会供奉一些他们不懂的东西,并且指望着神佛可以因此庇佑他们的生活和生意,从餐厅里供的关公,到路边供的土地或者地藏菩萨,吴邪看惯了,但是没有一个是像这尊这么奇怪——它很大,有一人多高,很重,在颠簸的船舱里始终纹丝不动。可是陈皮阿四为什么要在船舱里供奉这么大的佛像?一般来说,保护航海平安不是一个一尺多高的小佛龛,里面供奉妈祖之类的神像就足够了吗?
吴邪凑过去,用爪子搭住佛像,将那佛像从头嗅到脚,那种淡淡的骨香自内而外地发散出来,让他心里不由自主地有点害怕,他想跑出去,却隐约知道,这就是陈皮阿四的秘密了,甚至不仅如此,这里面藏着跟“终极”有关的秘密。
爪子被冷汗弄s-hi了,吴邪不好意思地在软毛地毯上蹭了又蹭,围着佛像转了好几圈,又试图用尖牙咬下一小块木头来研究,忙得十分起劲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了舱房外面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接着,陈皮阿四苍老的声音响起来:“看紧点,千万小心。”华和尚回答:“您放心,没有意外的话,明天一早就能看到港口了。”
吴邪的心砰砰乱跳,陈皮阿四是个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混蛋,如果被他发现,一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他慌张地四下环顾,听得那脚步声越来越近,门锁转动,刻不容缓,怎么办?
床下进不去,有两只樟木箱子挡着,柜子和地板之间只有不到20公分的距离,闷油瓶的话还能缩骨藏进去,可是绝对藏不下吴邪这么大一只金毛,忽然,他侧头瞥见佛像后面似乎有个小小的空间,一时也顾不得许多,赶紧钻了进去。
吴邪刚刚把尾巴压在肚子底下藏好,就听见陈皮阿四进来的脚步声,他大气都不敢喘,耳朵贴着地面,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陈皮阿四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喝了水,换了衣服,又找了什么东西出来,他虽然不是盲人,却似乎十分习惯在黑暗中做事,方向感和听觉都是数一数二的,吴邪忍不住想,如果哪只导盲犬跟了他,倒是比较省心省力。
“快到了。”陈皮阿四突然转过身,对着他说了这么一句。吴邪吓得耳朵后面的毛都立起来了——被发现了吗?怎么会?随即他恍悟,陈皮阿四不可能对一条金毛这么严肃地说话,他,是在跟佛像说话。
这人大概已经魔障了,吴邪想着,却集中了所有的注意力听下去,准备一会儿溜出去,一字不落地说给小哥听。
“已经……没有时间了。”这是另一个声音,闷闷地,带着回音,吴吓了一跳,差点没从他的藏身之处窜出去——没错,他后背倚靠着的木头佛像微微震动,那声音,是从佛像里面传出来的。
这是什么情况?
吴邪表示,他一直是一只唯物主义的金毛,所有不能用牙齿和爪子感受其存在的物质,他都不相信。木头雕的佛像居然会说话,太惊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