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姐姐大概早就死了吧。”

她身后的人忽然这样说道。

“当年我们的父母给了我们两条路。一条是活路，嫁给活人做妻子。一条是死路，被弄死后成为邻村死人的妻子，换取高额的彩礼。我们的母亲闭着眼睛随便一指，指到谁，谁就去死。”

许常思站着不动，想象着那样的场景。

“如今看来，踏上了活路的人好像是我啊……”方安大笑起来，“你看看我，我活了这么长的时间。而我的姐姐呢？她早就老死了吧。”

许常思猛地回过头去。

方安和那个人，长得真的是很像。

方安也的确比那个人活得要久。

几天以后许常思把沈灵叫到自己的家里来，同她商量沈岚的事情。

沈岚的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

这天，沈灵第一次进入了那个小房间，第一次看到了那盏白玉做成的莲花灯。

许常思跪在灯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她的声音里含着无尽的忧愁和惆怅。

“这盏灯，我带着它，带了很久很久。”

第32章 三十二

沈灵望向那盏灯。

那是一盏用白玉做成的，闪着晶莹光泽的莲花灯。在莲花灯的两侧，摆着两只红色的蜡烛。不知为何，这一刻，沈灵竟觉得这里像是新婚之夜的房间，那案头上摆着的两只燃烧的红烛，像是喜烛一般。

“沈灵，你走近点看看。”

沈灵依言上前，往莲花灯上一看。她看到在那花心之上，缀着一颗滚圆的水珠。

“那水珠是因为符咒产生的。等到第二天早上，这颗水珠就会消失。”

“我曾经收集这些水珠，等收集够了一盅后，我把它洒在一条围巾上，送给了我的一个病人。”

沈灵猜到了许常思接下来的话：“接着，那个病人和我一样，看到了别人以后的样子，对吗？”

许常思微微一笑，声音里带了点悲凉之意：“你有一点说的不对。她看见的不是别人，是她的恋人。”

“她想和她的恋人过完一生，但是，她快死了，根本做不到这点。”

沈灵回头看她，以为会看到许常思悲天悯人的样子，但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张面容沉静的脸孔。

许常思起身，对着莲花灯拜了一下。她现在实在是太瘦了。沈灵看着她瘦削的肩膀，担心她会因为站不稳而摔倒。为此，她特意上前去，想搀扶她。

许常思往另一边躲了一下，道：“我没事的。倒是你妹妹。你想想看，接下来该怎么办？”

沈岚眼里的虫子越来越多，一方面是因为那东西的特性，另一方面是因为她的命数。如果“六亲大凶”的命数可以被破解掉，那么她以后的路就不会那么凶险。

倘若想要破解那个命数，只有断绝关系这一条路可以走。而且，这断绝关系没那么简单，不是在报纸上登一个声明就行。这是要做给鬼神看的，告诉这天地万物，自此以后，我与父母亲人再无瓜葛，孤身一人。

夏成和许常思说过具体的做法。因为沈岚现在的身体状况，她做不到。所以，只能找一个和她命数相似的人，代替她去禀告天地。

现在最合适的人选是夏成。

“我会想点办法，让她做完以后既能救你的妹妹，又能顺便救她自己，一次性救两个。”许常思是这样保证的。

“再等两天吧，她现在还没有缓过神来。”

沈灵说的是实话。之前夏成在宿舍里受过惊吓，后来又在上班的地方碰到厉鬼，如今惊惧不已。她夜里常常做梦，不是梦见舒婷就是梦见她的老板，那个人每走一步路，身上的虫子就刷刷地往下掉。忽然，老板不见了，躺在一堵墙跟前，满脸都是血……

沈灵也注意到了那个老板身上黑色的虫子。她问过许常思，许常思说那只是个苟延残喘了很多年的人，她只是想活下去，并无害处。

这样一来，沈灵理解了这个老板为何那么贪生怕死。的确，好不容易得来的命，谁愿意撒手呢？

沈灵又开始熬夜了，不过这次不是因为要去看夏成的幻象，而是要陪着夏成。她没有去夏成那儿，就在自己的房间里呆着。她留神听着隔壁的动静。她知道，夏成没有睡。

第二天早上，夏成说：“我想回家了。”

沈灵看着她的黑眼圈，说：“我送送你吧。”

夏成坐上车的时候，往外面看去。沈灵没有走，仍站在那里望着她。

夏成回家时门是锁着的，她叫了两声，爸妈没有应声。她想着他们应该是出门了，就自己打开了门，先在家里呆着。她喝了杯水和药，将晕车的不适感给压下去。

她一直待到了晚上六点钟。她玩起手机，看到大家晒出的一张又一张饺子的照片，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冬至。

一年中……最寒冷的日子。

夏成下楼买了份外卖回来，然后她忍不住了，给父母打电话。

“妈，你们在哪儿啊？”

“我和你爸在老家呢，哦，对了，还有你弟和惠天他们，今天老家让我们回去商议事情。”

“你们……回乡下了？”

“对啊，我们一家子都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