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诚一天不曾说几句话,明楼看在眼里,不免心疼,也担心。
明楼和明诚不是第一次面对战友的死亡了,数不清的刚刚还和你并肩的人只一瞬便与你阴阳相隔,而你甚至都叫不出那个人的名字,就如“梅聪行动组”牺牲的组员。
要胜利就会有牺牲。
阿诚懂。可这次,阿诚出离的悲愤,明楼了解,是因为邱建清。
如果邱建清能够算清“亲情”和“民族大义”的这笔帐;如果邱建清能够早一点、再早一点答应他们的请求;如果明诚能够与邱建清相认,那么,是不是就不会有人牺牲?
“大哥,我去!我去说服邱建清!我把自己还给他,让他把‘承志’给我们!”
阿诚的话和他的声音一样冷如坚冰,没有丝毫人子要去认父的意味。阿诚,仿佛在谈论货物交换……
明楼爱惜地抚摸着阿诚的脸,慢慢说:
“阿诚,不要怨你爸爸。听我说。昨天我问过你,假如是拿大哥、大姐、明台去换,你会怎么样?那笔帐你好像也没算清楚。大哥知道,最终我的阿诚是会算清楚的。可你爸爸不同。他不过是个老百姓,他可以有自己的选择。再说,他怎么会知道日本人昨晚会去抓他?连我们都没料到,不是吗?”
“可是抗日难道不是中国人共同的信仰吗?他就是自私!我、我……”
“他可能自私,可那是他‘儿子’啊,就如同那是你大哥我一样!懂了吗?”
不是阿诚不懂,是他不想懂。因为他不想给邱建清的自私一个合理的解释!
不管阿诚怎么想,他在两天之后去了邱建清的临时隐蔽所。
郭骑云走了,最伤怀的莫过于王天风。明诚明白。因此,他一见王天风,就紧紧握住了对方的手,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几秒钟后,明诚放开王天风的手,怒意难平地问:
“邱建清在里面?”
王天风听明诚的口气,吓了一跳,赶忙拉住明诚,
“哎,你可别胡来!我们就靠……”
“放心,天风哥,我一定让他帮我们!等我!”
王天风哪料得到明诚是来认爸爸的,只当他是要去揍邱建清一顿。抬腿要跟进去,明诚手快,“咔嗒”竟锁了门。
此时,邱建清正自懊恼昨天的事。无论如何,他不是汉奸,对日本人也是恨之入骨。可要他舍弃“承志号”确实太难了。假如时间能够多一点,工作就可以做得细致些;假如时间能够多一点,就可以尝试先说服黄顺平和江东烁。然而,现实中哪有“假如”?
可是,确实有人因为自己死了!
这,真的不是邱建清的本意。
邱建清内心有愧,可又实在不愿把“承志号”给出去!另外,“承志号”在邱建清看来,不仅仅属于他一个人,还属于黄顺平和江东烁。如此,双方就有点僵住了。
明诚进来了,坐在床前,什么多余的话也没有,开口就问:
“邱先生,要怎样你才同意帮我们炸船?”
邱建清刚认识明诚的时候,是喜欢明诚的,那是一种说不清的喜欢。用他自己的解释就是,“他和我儿子都叫‘g’”。可现在,邱建清最烦的就是明诚,因为阿诚的好心动机不纯。
所以,邱建清一见明诚气势汹汹地问出炸船的问题,就也不甘示弱地回道:
“你要是能把我丢了的儿子找来,就现在,站在我面前叫我声‘爸爸’,别说一个‘承志号’,就是我设计的其他船只,只要你想,我都帮你炸!”
“口说无凭,你敢不敢……”
“想我写张字据吗?可以!纸笔拿来!”
明诚拿出准备好的纸笔交给邱建清,邱建清接了,几笔就写了出来,最后一句:
口说无凭,立此为据!绝不反悔!
明诚这才开了门,请王天风做证人,签下名字。
然后,明诚注视着邱建清,冷冷地问道:
“你儿子后腰上是不是有块宝剑型的胎记?”
“不错!”
“你可还记得清楚?”
“永世不忘!”
明诚转过身,褪下了长裤,露出后腰上的胎记,
“可是这块?”
“你?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是你!”
“我只问你我这块胎记可是宝剑型的?”
邱建清定睛一看,立即不说话了。半晌,他才回过神,
“不可能…… 怎么、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肯定出了错……”
“给我纸笔。”